赵国梁上午去参加了一个会, 几十个大队的队长全在一起,独独他和另外四人做了经验分享。这荣耀、这满足感,赵国梁觉得自己可以吹嘘一辈子了!他现在可是在公社记跟前分享过经验的人了!
会上还发了张奖状, 回程路上,赵国梁时不时就拿出来端详一番,连身子都比平日里笔挺许多,下了中巴,赵国梁双手别在身后, 见到谁都是笑意盈盈的,“我今儿个去开会了,咱们大队被上头表彰了.”
得了村民的恭维, 赵国梁只觉得神清气爽, 走路都带着风。
回到办公室,赵国梁让人把奖状裱起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而后去几个大队干部那里一一通知,近期要开一个社员大会, 这么大的喜事一定要尽早分享出去。
因着这件事,柳芝分房子的事情也从原来的6月底提前了一个多月,陈春华跑来跟她说时, 柳芝正在地里干活, 听到这个好消息, 高兴得差点摔在田里。
建房子得人盯着,这样一来,柳芝就有正当理由逃避下地, 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柳芝是前两天才决定干活挣些工分的, 原因嘛, 一来是杨兰时不时的阴阳怪气,埋怨柳芝既不干农活也不做家务,怪让人烦的。二来,她想体验一下农民的辛苦。
结果刚下地几分钟,柳芝就想扔下锄头走人,实在是太累了,农民真是太伟大了!以前同事常说,不想上班,想回村里当农民,可柳芝自己经历了才知道,体力活也并不是无脑简单的,如何高效且保证产量是门大学问。
最重要的是,在大太阳下光是站着就让人受不了了,更何况还需要大汗淋漓地刨地,简直是精神和□□的双重折磨!
柳芝想,要是有机会再遇见那位同事,她一定要跟她说,要回村种地你就自己回去吧,我要继续在公司发光发热!
于是,第一天,柳芝中暑回家休息去了,第二天,她磨磨蹭蹭的只得了5个工分,这是第三天.柳芝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好几场倒下的方案。
借着与陈春华说话的机会,她果断放下农具,找了个阴凉地方与陈春华闲聊起来。
陈春华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说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你回去吧,不耽误你干活了!”
柳芝只想拉着陈春华聊到收工,“不耽误,真的一点都不耽误!”
——
另一边,因为受了柳芝的认可和鼓舞,仲旗这几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工不是坐在一旁冥想就是在纸上写写画画。因为上次与何修远的交流,仲旗自动把何修远代入到朋友这一边。
“何知青,你能帮我看看吗?我这幅画画得怎么样?”
现在对画的限制很多,稍不留神就会被打到另一派,所以仲旗画的是又红又正的人民劳动图。
何修远看了一眼,眼里有藏不住的惊喜,他小时候家里曾经逼着他学过一段时间的国画,仲旗的画虽然技巧方面稍显生涩,但构图和立意确实有他的巧思在,不失为一副良好作品。
“还不错。”何修远自认为他的评价已经很高了。
仲旗有点不高兴,他开始怀念和柳芝同志交谈时她的捧场。
“你看到中间这个在干活的妇女有没有觉得有些眼熟?是我以柳芝同志为原型画的,怎么样,有没有很写实?”仲旗满心欢喜地向何修远介绍自己的画,期望能够得到更加热烈的评价。
何修远撇嘴,哪里写实了,柳芝成天走动西窜压根不干活,把她当原型才是最大的不写实!
“还行吧!”何修远继续敷衍。
仲旗叹了一口气,放弃了从何修远这里获得成就感的打算,将那幅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你知道柳芝同志住在哪里吗?我想把这幅画送给她。”
等等何修远看着因为兴奋而涨红脸的仲旗,又见他拿宝贝似的把那幅画妥帖收好,心中不免产生一些疑惑:这人该不会是喜欢柳芝那女人吧?
现在的知青,为了能够得到回城的指标,常常抛弃在农村的配偶,光是宁水大队就有好几个,虽说柳芝性格挺暴躁,嘴上也不饶人,可她刚经历过丧夫之痛,若是日后再被仲旗抛下,免不了会受到打击.
虽然与自己无关,但何修远还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等等,你的画再给我看看,我觉得有一些问题。”
一听到有问题,仲旗迅速展开画卷。
“你的构图紧密有序,整体协调。但是你看这里,行笔可以更果断一些,此处似乎加留白更好一些,显得整个画面太满了。”
仲旗原本是抱着驳斥何修远不懂的心态等待他的点评的,哪知越听越觉得何修远很有道理,顺着他的思路还发现了自己几笔技法上的失误,仲旗十分感激,“谢谢你啊何知青!我受益匪浅!你是以前学过画吗?”
何修远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谦虚道,“只是我的一点个人看法,仅供参考。”
他假意问,“你不是说要去送给柳芝嘛?赶紧去吧,等会儿又上工了。”
仲旗挠挠头,不好意思道,“画得不好,还是等下次吧。”
于是,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每每柳芝问仲旗买画,都被仲旗婉拒,“最近没画出很好的画来,等下次吧。”知道真相的柳芝恨不得踹何修远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