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婆娘,我要掐死你!”
父亲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扑向母亲,摆出随时要与母亲拼命的架势。
师父、我和三姐齐齐拖住父亲,由于跛脚,他重心失衡,一时被掣肘得动弹不得。
他悲愤地大嚷:“是这个女人,害死了我母亲,我娘九泉之下魂灵难安,我得为我母亲报仇哇!”
“闵强柱!你不是个东西!”母亲黑黄的脸上已满是涕泪。
她倚着墙根顺势坐下:“打我嫁入你们闵家,生儿育女。受尽你们母子的磋磨,这福嘛,没享到一天。”
母亲蓬乱着头发,抬手抓了抓松散的墙灰,自嘲地笑了。
眼光里只剩下悲悯。
此时的她有些许疯癫:“受你们母子使唤、奴役,凌辱,到生了佳俊才有几天轻松点儿的日子过,佳俊也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能允许他出事。”
接着,她愤而站起,手指直指奶奶,道:“你病了那么久,为你孙子能有安稳日子过,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哈哈哈。”
“还有你!”
她转头望向父亲,眼里满是恨意:“你自己没本事,借高利贷还人家;我想出兑付保险赔款的方法,还不是为了你们所有人!”
意料之外的是,已成厉鬼的奶奶并没有被母亲的态度激怒,她暴突的眼睛圆睁着,丝丝血痕挂在眼角。
她怔怔地看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最后目光落在躺在地上还昏迷着的闵佳俊的脸上,神色从凶狠逐渐转换为黯然。
“娘……”父亲再次给奶奶跪下:“您别听那疯妇瞎说,是儿没用,没法供养母亲颐养天年。”说罢,泪如雨下。
奶奶神色凄然地摇摇头,对父亲道:“孩子,只要佳俊和你都好好儿的,妈都活了这么大岁数啦,死活比起你们又有多重要呢。”
奶奶的神色和面容凄厉消散,容貌已恢复到平常的样子,师父快速取出法镜,对准了奶奶。她无声无息地跌躺回棺材里,安静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三姐早已泪流满面,我伤感地注视着这几位感情淡漠的家人,走到这一步,内心满怀悲哀。
一旁的师父开口了:“强柱,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恩怨,儿媳杀害婆母这是既定的事实,得让你娘九泉安宁。人做了事就要偿还。一切交由法律来裁判,你报警吧。”
父亲面色复杂地看向母亲,母亲泪流满面,一句话也没有。
他垂下头,掏出了兜里的手机……
三姐哭着冲向母亲,紧紧抱住她。
师父对父亲说:“你还是把你娘重新好好地入殓吧,千错万错,母亲爱儿子的心永远都是无私的。”
父亲哭泣着连连点头,疲惫又痛苦的他,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多岁。
很快,警察带走了母亲。
母亲平静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头发梳理整齐,我看到她的表情里只有如释重负。
醒来的闵佳俊和三姐无声哭成一团,我们都围聚在母亲身旁。
母亲摸了摸闵佳俊的头:“今后好好读。”
对三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她柔和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我,清晰地说了一句:“星儿,对不起。”
泪水夺眶而出,我上前双手握住她已戴上手铐的手:“妈,您保重……”
无论如何,我是从母亲的肚里出来的
当她出门的时候,是我见她这辈子最轻松的时候。
这一刻,也是她与我们永别的时刻。
父亲为奶奶重新置办了上好木料的棺材,我与三姐为她换上新的寿衣,死去多时的尸僵让更衣变得无比困难,入殓的过程花费了很久的时间。
我们相对无言,一丝不苟地完成。虽是奶奶不喜欢的孙女,但她是我们的奶奶,这是我们能够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师父相中了最近一天的黄道吉日,奶奶终于得以入土为安。
母亲毒杀婆母的案件,在这闭塞的西南部农村,影响非常恶劣。由于故意杀人骗保,保费需全额退还,介于家里贫困现状,保险公司应允了分期归还。
但数额还是让所有人都无法去深入想。
我随师父回到她家,父亲此时一蹶不振,大有万念俱灰之态,无暇理会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女儿的去向。
“上一次他给我了应该好几十万,我都给了他们。”
我对师父道:“剩下不够的,我还有一些存下的积蓄,我都给他们,这算是对他们给予我生命的,尽力的孝道。”
师父慈爱的眼睛里透出阵阵心疼,无言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
此时,一个清冷、低沉的男声响起:“呵,你还挺大方。”
皎洁的月光之下,慕容霜一袭白衣,从院里进屋。他手持一把象牙骨折扇,单手挑起师父屋里的竹帘,款款而至。
他身着一袭不染风尘的白衣,与白色的月光似乎浑然一体,一头漂亮的闪着光泽的银白色长发今天没有随意披散着,而是一只精巧的黑色玉冠优雅地将它们束起。
显得他轮廓分明的脸更像巧夺天工的雕塑品,金色瞳仁的双眼轻轻扫过我,就是极致的妖冶和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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