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笛突然问阿廿:“你那个随身小厮呢?不是说很黏着你吗?怎么今日不见人了?”
“他……有事出去了。”
“有事?他初来乍到,能有何事?难不成这附近有寂牢囚徒,他替你去捉了?”
阿廿犹豫了一下,“还……真有。”
闻笛瞬间回手去摸腰中的剑,“在哪儿?”
“师姐……你房间有安胎药吗?要不要先喝一碗?”
“鹿未识,你瞒着我做什么了?”
闻笛突然警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沈忱昨晚偷偷离开,根本不是生意的事对不对?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勾当?你……”
阿廿脸上并无丝毫畏惧,只是清清冷冷,“师姐,你还记得沈纵吗?”
闻笛捏着剑柄的手松开了,慢慢压下一口气,“果然,风蝉山大乱时,我就想过会有这一遭……沈忱是去见他了吗?”
“嗯。”
闻笛扶着椅子慢慢坐下,“你马上去,把沈纵抓起来,押到别云涧的私牢。什么都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还有沈忱,别告诉他我知道……”
阿廿眼见她脸色转白,“未识这就去,定不会让师姐费心。”
她转身往外走,又听到闻笛的声音,“等等……”
尺庐山下。
澹台家从前的院子早已萧条败落,大门破了个洞,透过窟窿往里看,庭院内杂早丛生,屋檐残破,门窗的蛛网攒了八年尘灰,摇摇欲坠的样子像极了此处故人心中所念,每日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却终究没被吹散。
这荒凉之地,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周围连条狗都没有,唯独院中一株玉兰树开着妖冶的红花,树干上,捆着一个生模样的年轻人。
年轻人沉沉垂着头,额上一道扎眼的血痕——打晕他的那位下手实在没轻没重。
一个枯瘦的人拄着竹杖,绕着玉兰树一圈一圈的溜达,像是在超度一个亡魂。
直转得树都快晕了,年轻人终于睁了眼。
他是习武之人,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境遇,再去看对面那位沉沉不语的瘦影,那人被黑纱一分为二的脸也正对着他,“沈忱,我带你来此,祭拜你亏欠的人。”
他没说沈家亏欠,也没说我们亏欠,只说“你”亏欠,沈忱一怔,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了些许隐藏的意味,缓缓开口:“兄长,你这是要作何?”
“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兄长。”
“兄长,我知道你在怪我,当年风蝉山死士抓你离开,我非要装什么深明大义,未曾阻拦,后来闻笛不喜欢提起这些旧事,我便顺了她,再不许家人提起你……兄长,你恨我怪我都是应该的……”
沈纵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何必说这些废话?”
“澹台景……对,澹台景,澹台兄的孤魂漂零,是我怠慢了他,明日……不,今晚,今晚我就派人将此庭院重新休整,为澹台家人供奉牌位。”
沈纵笑了,“晚了,你若八年前就做这些事,我可能还会误以为你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可事到如今,你依然没有丝毫悔意……沈忱,你如此聪明,怎会不知,我若无确凿的证据,会将你带来此处吗?”
沈忱愣了,正要再分辨,突然听到一旁屋顶上传来哗啦声,抬头看去,却是鹿未识身边那个叫阿筝的臭小子正坐在屋檐上瞧热闹,方才的动静就是他不小心蹬掉了一片瓦。
那家伙还是一副茫然于尘世之外的模样,说不清是冷漠还是疏离,倒像是困倦夹杂着无聊到极致的烦躁,只想立刻剁了这两个人,然后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沈忱有点懵,“他怎么来了?鹿未识……是鹿未识帮你的?我就知道,她那么鬼精鬼精的一个人,明知道闻笛不想听你的消息,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带你来山庄……你跟鹿未识说什么了?你说什么了?说话啊!”
门外,平白又遭人谬赞的鹿小师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院内沈忱的话音骤停,一脸惊恐的朝外看去,从大门的破洞里看到了闻笛绣着青色杜衡的软衫。
沈忱眼中交错漫布的情绪瞬间凝住了。
紧接着,外面的人推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