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春坐在轮椅上,目光往下沉了两寸。
蒋氏眼眶微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难道真眼睁睁看着娘一辈子都捞不着个孙儿抱抱吗?”
“还有三弟,他不是快要成亲了。”
“住嘴,那个狐狸精的儿子也配!”
蒋氏口中的狐狸精就是姜晏同生母秦氏,也就是香盈表姨母。
现任英国公没有妾室姨娘,却有两个平妻,一个是蒋氏,一个是秦氏。
犹记当初刚进英国公府才不过两日,蒋氏之子鹤二爷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听说他围剿逆王时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就他一人还有口气撑到援军去救。
人是救回来了,可双腿却永远失去知觉。
英国公叹息,秦氏更是哭天抢地。
她本就与秦氏私下不和,如今秦氏个七拐八弯劳什子的外甥女一来,儿子就残废了,她迷信起来,将一腔怒火都泻到香盈身上,直言她是扫把星,克男人,连带着下人也不待见她。
当时正冬日,炭火不足,香盈冻得几乎下不来榻。
还是外出送使的姜晏同回来,言辞凌厉,重重责罚了怠慢的丫鬟婆子,放言烟柳园住的是未来三奶奶,再有无礼者,休怪他不客气。
本以为姜晏同对她是真心相待,值得托付,可今日这个阮梨……
蒋氏愠怒,声音也大起来,把陷入回忆的香盈拉回来。
“就是因为他快要成亲了,娘才要急着为你谋划,你说你一表人才,大有可为,怎么就偏偏钻了死胡同,就是不肯——”
姜鹤春捻着血珠的手一顿,语气淡淡:“母亲。”
蒋氏心上一跳,也不敢多说了。
“母亲先回吧。”
“我想吹吹风。”
想到他难得出来,也就初一十五到后院来请安,多呆会儿也好,蒋氏便又絮絮叮嘱几句后才走。
凉亭唯剩姜鹤春一人,天已完全暗下。
手指捻着腕间垂下来的红玉血珠,珠子摩擦出轻微咯吱动静,男人不开口,也不离开。
香盈缩在池边,曲起手指按压脚踝处被蚊子咬出来的包,却又没胆子现身。
她怕鹤二爷。
倒不是真觉得自己克他心中有愧,只是回回他清寒眸子压过来时,自己总有种被山林猛兽盯上的畏惧感。
加之曾亲眼见过这爷面无表情,一剑杀穿刺客还能在血泊中静静用饭的疯厉模样,香盈自觉此人不好惹,远离是上策。
正准备缩头乌龟当到底。
花丛里倏地一阵窸窸窣窣,香盈吓得头皮发麻,感觉脚踝被湿热舔舐。
她再忍不住,低声惊呼身子一扭就倒进池子里去。
“喵!”
一只狸花猫被同时带进水中,扑腾乱挠,香盈仰面倒在池子里,本能抄起猫儿举着,身下冰凉池水瞬间浸透她衣衫。
不等呼救喊出口,一把软鞭忽然如同银蛇,破空而出,卷着一人一猫捞进亭中。
姜鹤春坐在轮椅上,软鞭在他手中好似长了眼睛,咻得一声收回袖中消失不见。
他身下轮椅乃是国公府找专人专制,靠背两端各悬着一盏幽暗灯笼和一柄偶尔出鞘的剑。
香盈呛了水直咳,还不忘小心把猫儿放入怀中安抚顺毛,又悄悄挪步到阴影处灯笼照不见的地方。
“多谢鹤二爷相救。”她感激道。
姜鹤春顿了顿,冷着嗓音开口:“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