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淑华的认识,是在四十年前的一个春日黄昏。,那时的我,不过是个刚从小学毕业的愣头青,家中清贫,兄弟姐妹众多,我排行老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好跟着家中的老大去担煤,赚取些微薄的家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担煤的日子让我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但也攒下了些许积蓄,某日,大哥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走,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放松。”
我怀着好奇与忐忑的心情,跟着大哥来到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那里有震耳欲聋的大喇叭,还有一群人在一个宽敞的大厅里翩翩起舞,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歌厅,他们跳的舞叫迪斯科,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踏入这样的场合,也是我第一次品尝到酒的滋味。
我拘谨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些人在舞池中尽情摇摆,他们的笑容如此灿烂,仿佛所有的烦恼都随着音乐消散,而我,手中的酒杯成了我唯一的寄托,那新奇的液体让我有些眩晕。
大哥看我一个人在那喝闷酒,走过来一把将我拉进舞池,大声对我说:“来这就是放松,扭起来,小脚步踩起来!”我虽笨拙,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尝试着跟着音乐扭动身体,尽管动作难看至极,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仿佛心中决堤的江河终于找到了出口。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一个不小心,我踩空了脚步,整个人向后倒去,我以为自己会摔个底朝天,但没想到,一双柔软的手接住了我,虽然我还是摔在了地上,但那双手的主人——淑华,也跟着我一起摔倒了。
淑华的手似乎摔伤了,但她却不顾自己的疼痛,先撑起身子问我有没有事,那一刻,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味,那香味让我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丝滑的绸缎之中。
淑华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好奇,似乎这是她第一次与男生靠得这么近,她神秘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我说:“等你学会了跳迪斯科,能跟我搭舞了再说吧!”
从那以后,我便成了歌厅的常客,只为一睹淑华的舞姿,只为一学那迷人的迪斯科,淑华是舞院的学生,跳舞对她来说,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不可或缺。
她也欢喜见我,每次都会耐心地教我跳舞,虽然我脑子笨,动作总是学不会,但淑华从未嫌弃过我,她就像一位温柔的导师,一遍遍地纠正我的动作,直到我能跟上音乐的节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跟淑华学了三年的舞蹈,然而,三年过去了,我还是没能跳出一支完整的舞蹈,我对自己感到失望至极,那天,我在歌厅里喝醉了酒,看着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淑华,心中满是愧疚与无奈。
淑华见我喝多了,停下舞步,小跑过来,她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灵动,她关切地问我:“怎么?对自己没信心吗?还是说害怕娶不到我?”
我抽噎着说道:“都怕!三年了,我连一支完整的舞蹈都不会,还谈什么跟你搭舞,还……”
我似乎失去了说娶她的勇气,因为我始终学不会跳舞,然而,淑华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缓缓开口道:“方南,你知道的,在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就热爱舞蹈,舞蹈就是我的生活,只有跳起来我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但你知道吗?自从遇见你,你成了我生活中的另一道光。你的努力、你的坚持,都让我感动,跳舞并不是我们之间的全部,更重要的是,我们能否一起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
如今,我已经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了,我坐在房里,戴着老花眼镜,看着与淑华年轻时在舞厅拍的照片,眼眶不禁湿润了,我缓缓地站起身来,在淑华的照片面前跳起了舞。虽然动作已经不再灵活,但那份对舞蹈的热爱、对淑华的深情却从未改变。
“淑华,你看,我终于学会了这支舞。虽然晚了四十年,但我会一直跳下去,直到永远,”我轻声说道,仿佛淑华就在我身边,与我共舞。
我们的爱情,就像那首经典的迪斯科舞曲,永远在心中回荡,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