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峰原名“香炉峰”,系葛抱朴第一次在峨嵋山开道场讲学的场所,后人为纪念,特意修建了一座“清虚观”,并更改名字。所谓“七宝”,是指《黄庭心经》中阐述的修炼七境界:静思、观虚、入幽、守拙、精进、化忘、神游。
七宝峰峻峭陡直,半山腰被一道长条状的凸出岩石环绕,分为两截。巨岩极其长,如卧龙盘绕住大半个后山,即峨嵋十景之一“卧龙岩”。山崖下生满了茂密的植物,从天空望去,一丛青瓦白墙的道观掩映在翠绿间,像粗衣荆钗的少女,朴素而秀美。
当归在松林前落下,四周静悄悄,偶尔传出一两声鸟叫,空气中弥散着松脂和露水的清香。道观大门敞开,匾额上写着遒劲的大字“清虚观”。他走进前院,找到一位正式弟子,打听苏离的踪迹。
“苏师妹在松林后别院,从左侧小路可过去。”对方说道。
当归道谢,出门穿过松林,来到一座四合小院子前。院门没关,正逢苏离端着一盆水朝东厢房走。
“苏师姐,你好。”
“你好。”苏离面无表情地回应,不问他来意,自顾自进屋。
当归跟入,只见屋子里窗明几净,苏离撩水往地上泼洒,看样子刚收拾完卫生。他咳嗽一声,说,我找苏师姐有点儿事。
苏离放下水盆,静静地等他开口。
当归把同齐怀诚打赌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鼓起勇气请求:“我想借九品莲一用,晚饭前后一小会儿便成。”
苏离一口回绝:“不行,九品莲是掌教真人命我照看的,不能私自外借。”
前天与苏离在藏经阁交谈过几句后,当归感觉到,小姑娘外表冷漠,性子却颇有几分直爽和天真。所以,他才来碰一碰运气。虽说没抱多大希望,可对方拒绝得如此干脆,未免无趣。
呵呵,他讪笑一下,转头打量四周。
屋子里每一件东西都光洁整齐,摆放井然有序,那张桌子已经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苏离仍然拿起抹布,钻到底下擦拭反面。
当归灵机一动,恳求说:“苏师姐,我跟齐怀诚打赌,输了要在地上爬。膳堂的地面你见过,到处是陈年菜汤、油水之类,实在太脏。我不想爬……”
苏离停下手,从桌子底钻出来,脸上显露出担忧之色。她犹豫好一会儿,终于松口:“好吧,我把九品莲借给你,请稍等。”说完出门而去。
当归喜出望外,这一招居然管用!
不大工夫,苏离抱着一个铜盆返回,里面盛有浅浅的清水,水中漂浮着三片圆形绿叶,叶子下生数支须根。这就是刚发芽的九品莲,叶子还没长齐。
当归连声道谢,接过铜盆。他知晓苏离不喜欢废话,便道别离去。刚走出院子,少女从后面招呼:“等等,若你斗草取胜,最好也别让齐怀诚爬,地上很脏。”
当归哑然失笑,回头说:“嗯,依苏师姐之意。”他绝处逢生,心情大好,争胜之心淡漠了许多。再说,毕竟全靠苏离才能获胜,得给她面子嘛。
晚饭前,当归怀抱铜盆来到膳堂,大厅内人不少,楚楚、贺亚男和姬云飞都在。三个人看见铜盆里的九品莲,惊讶万分。贺亚男大声嚷嚷:“你竟然从苏——”
楚楚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说:“别露馅。”贺亚男做个鬼脸,开心不已。
姬云飞愣怔片刻后,用力拍当归的肩:“好小子,我现在十足十佩服你了,居然能搞定那丫头。”
他们几个鬼鬼祟祟,引起旁边同学的注意,张紫燕、隋展等人探头过来看热闹。仔细打量过几眼,他们齐声惊呼:“九品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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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怀诚三人组从门口出现,扫视膳堂一圈,大摇大摆朝当归走了过来。孙相单臂搂着一个花盆,里面种有萱竹兰。当归打眼看去,那兰花名不虚传,天生娇娆动人,生平所见过的花草中没一样比得上。只是从土里面挖出来近两天,齐怀诚不懂种植的方法,枝叶有些憔悴。
“百草谷中应有尽有,何师弟一定带来了名草,让愚兄见识一番。”齐怀诚装腔作势地说道。
斗草之赌约已经传开,同学们看他不知死活的样子都觉得好笑,萱竹兰固然难得,却无法同起死回生的灵药相提并论。齐怀诚感觉气氛不对,往当归怀中的铜盆定睛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
“这九品莲如何?”当归微笑说。
齐怀诚无言以对。贺亚男大叫:“好啊,赶紧爬,别耽误时间,马上要开饭了。”
三人组面红耳赤,孙相不停地抓耳挠腮,苦思狡辩的借口。可惜事实俱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容他们抵赖。
当归哈哈一笑,说道:“依我看,九品莲与萱竹兰都是世间罕见的珍贵花草,难分高低,不如算平手吧。齐师兄意下如何?”
齐怀诚自视甚高,对方明摆着相让,令他更感到羞辱;然而要认输在地上爬,又万万不肯。一时间进退两难,脸色异常难看。
姬云飞笑道:“是啊,同门之间,和和气气才好,何师弟一番好意,齐师兄还是笑纳吧。”
这话一出口,齐怀诚面子上再也挂不住,咬着牙根说:“好,我认输——”
“等等,”楚楚高声喝阻,“齐师兄休听他人挑拨离间,斗草的输赢该由何当归说了算,一开始不就约定好?”
当归认真说道:“我认为萱竹兰并不逊色于九品莲。一件东西珍贵与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对重伤者来说,自然是九品莲珍贵,但那些生活安逸的达官贵人,或许更喜爱萱竹兰。”
这倒也没过于夸张,品相上佳的萱竹兰在京城可卖到上百枚金币,确可称得上珍品中的珍品。
楚楚赶忙附和:“正是如此,我就特别喜欢萱竹兰,好美呀。”
“何师弟和楚师妹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偏爱。拿诸位同门举例,男弟子喜欢打打杀杀,必然想留一棵九品莲防身;女弟子爱美,则更喜欢萱竹兰。硬要分高低未免俗气。”孙相厚起脸皮帮腔。
台阶已然铺足,齐怀诚干咳一声,略带尴尬地说:“呵呵,江湖上称吴师叔为‘药王’,何师弟得其真传,见识高人一等。呃……我一个大男人要花花草草没用,既然楚师妹喜欢,送给你吧。”
楚楚万没想到会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大惊之后大喜,扑上前接过花盆,一连串说:“谢谢,谢谢齐师兄……哎呀,开饭了,当归,别站这儿傻愣着,快去吃饭。”一面说一面拖当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