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下半孽债
乐正森挑了下眉，对他的提议有些意外，却不置可否，只问道：“理由呢？”
“啊？”李海其有些诧异，他印象里乐正家这个大少爷最是心狠，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族人或是对其他异人，哪怕是当着他的面抛头颅，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更别说多问一句理由。难道说他跟这小子之间有什么猫腻？
想到先前乐正森一个人跟闫一嘀嘀咕咕的画面，李海其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下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他可能还不会想那么多，甚至是乐正老爷子本人，但乐正森不同。
这人虽然看上去好似翩翩公子，一身中式装束给人儒雅君子之感，但实则城府极深，强横跋扈。
李海其曾经跟他打过两次交道，亲身体会过这种感觉，他不仅是铁板钉钉上的下一任乐正家主，而且只要是被他盯上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异人，有机体或无机体，统统都会被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这么一思考，李海其一时间有些把不定主意了，故作深沉地握拳咳了一咳。
他好歹也是白猎协协会里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在这么多协会和乐正族人面前，就算不考虑他自己的面子，也得顾全整个李氏。所以就算他心里怵得慌，也不能表露于面。
正想着，乐正森忽然先说话了，声音低而磁，在山巅绕着雪风转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还是半条吧，免得他哥来了看到弟弟少了一条腿，怒极而爆，‘源象’之威，我们在场这么多人，一半以上都得丢命。”
黎本天看到弟弟被砍得少了一条腿和少了半条腿的情绪会从愤怒变成高兴吗？李海其心中颇有微词，但还是顺着他的话下台阶，点头称是：“嗯，还是乐正大少考虑的周到。那么，既然地盘占用了乐正家的，接下来就由我们这边来动手吧。”
乐正森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却硬生生把李海其看得背后发凉。
“随你们。”
李海其得了允许，转头朝着人群喊道：“李赫之，你出来！”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一个高个子青年一步步走了出来，望着李海其的目光除了一贯的敬意之外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胆怯。
“父亲。”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被喊出来意味着什么，但闫一始终是他曾经的学弟，即便两人在擂台上有所摩擦，这并不意味着他恨对方到想亲手砍掉他的腿的地步。
但李海其却不知道自己儿子心里的这些想法，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写着期望，说道：“当众行刑是无上的荣誉！赫之，带着你曾经受过得屈辱，今日一并偿还了吧！”
“好。”李赫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实际却是想说在擂台上被一个小他几岁的学弟当众复制了绝招并打败并不是什么刻进血骨的屈辱，丢脸虽然是真的丢脸，可真不至于需要用这种方式偿还。况且，他们不过是抓人来制衡黎本天，为什么要搞得如此残忍？
他心中百般挣扎，最后却还是屈服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不能让他的父亲下不来台。
李赫之他慢慢走到闫一面前，几步路走出了艰难险阻路蹊跷的感觉，手中烧着的炎刃缓缓浮现。
乐正森则是非常礼貌有风度地退后了半步，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李赫之没敢看他，握着武器的手在意识到接下来不得不做的事情后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李海其眼尖地发现了这一细节，他皱着眉朝旁边跨了半步，挡住身后几道打探一般的视线。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别想——李赫之给自己催着眠，试图让自己把眼前被铁链捆绑的青年当成家中训练场用的机关。
但他虽然被堵住了嘴无法开口说话，望向李赫之的那双眼中却是写满了绝望和哀求，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的悲怯。
李赫之闭上了眼睛，愧疚感和无力感翻滚着席卷了全身，但背后父亲那两道命令般灼热的目光一直钉在他的身上让他没有办法不做。
“对不起……”他举起炎刃，口中道歉，目光却只敢落在即将下手的部位。
乐正森看着远处起伏的山脊，心中隐隐有种期待黎本天立刻出现的异样感——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乐正林影响了。对着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外人弥补几年前对家人犯下的错，这种事情简直蠢得不能再蠢了。
奇迹终究没有发生，无论是还是雪地训练营最后十层里生死搏杀的乐正林，还是正在路上朝着这里赶来的黎本天，都没有在这一刻出现。
乐正森幽幽地叹出一口气，白雾顺着空气上升，耳边传来了隐忍的吼叫和沉重的步伐。
“父亲，我完成了。”李赫之垂着头走回了人群前，违背内心而下的手让他目光空洞而茫然。李海其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表示赞赏，口中不断说着做得好做得好，似乎眼前那血腥的场面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喧哗，似乎有人指责他们太残忍，但更多的是在肯定这种“杀鸡儆猴”的做法。
乐正森又看了眼远处，确定那边空无一人后，才低下头，看着那个已经到底不起的青年，蹲下身拿出药瓶为他止血镇痛。
“乐正大少爷，您还真是菩萨心肠，这时候了还帮他上药呢。”李海其得了逞，语气也张扬了起来，完全没有方才那种小心谨慎的态度了。
乐正森不想理会这种人，只是盯着雪地上被砍下来的残肢，随后拽住青年身上的锁链一头死死钉在地上，把人一把推下了山崖，像个钟摆一样在崖壁之上左右摇晃。
李海其见状惋惜地摇了摇头，他本来还想再补上两刀的，这下只能上前一脚把地上碍眼的东西踹下悬崖解气了。“乐正大少，接下来就是等黎本天那小子送上门了吧？你说，他会不会不来了？”
“不会，”乐正森负手而立，越过围观的人望着唯一上来这处山巅的路，“他不可能丢下他的弟弟不管。”
话音落下，那原本寂静的雪上之路，忽然掀起了一阵不同寻常的风雪，雾蒙蒙的，挡住了众人的视野。
“他来了。”乐正森攥紧了拳头，周身徐徐流转的气源在这一刻奔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