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州出城之后,大军水陆并进,顺着长江向东而行,过了镇江府、常州府,只要四五天的时间,就进入了环太湖圈的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湖州府,也就是俗称的苏松嘉湖江南重赋区。
与此同时,秦渊又让李银环派遣心腹,分兵成了六路,而这这六路如同滔滔大江般的兵马行列里,还会随着由东转南的推进,在每个县、镇、乡中,分成更小的一股股支流。
如果从天空中看去,便真的好似一条由人组成的流动江河一般,深入到苏松嘉湖诸府这个庞然大物的每一处毛细血管里。
纵使秦渊两世为人,对于此刻的江南地区,仍是异常陌生。
他在北方待了一年多,倒是从来没南下瞧过。
同样的秋天,不同于塞北的黄沙漫天、北平的枫林尽染,江南的秋意绵延而又柔美,空气中夹杂着淡雅的桂花香,仿佛置身于山水画之间。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松江府的土路上,看着路边水田里哞哞叫的水牛,赤着脚在做最后努力的农人,以及蹦来跳去的孩童,和操着吴侬软语的女人们。
秦渊牵着马匹的缰绳叹了口气道:“江南风暖,熏得久了确实消磨锐气。”
跟他前世一模一样,闷热得让人不想干事情。
“阁下可是江北来的?”
秦渊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被道左同向而来的几名士子听了个正着。
几名士子的打扮都是院学子的装束,虽然都稍显穿戴朴素,但举止神态之中却透着一股读人才有的傲气。
秦渊眼神示意了下护卫们不要紧张,索性停下马来。
当先骑着驴走在前头的那名年轻士子也止住了驴,拱手后,语气颇带质疑地问道:
“既然阁下到江南,想必已经领略过江南的风土人情了吧,江南风物便是如此‘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化用词句来意有所指,可不是什么知礼人该有的举止。”
另外几个学子亦是叽叽喳喳如同小喜鹊般说了起来。
倒也没有什么诸如乡下人之类难听的话,他们有些偏软的口音也听不出愤怒的意思,只是引经据典地阴阳怪气罢了。
大约是自知讨论到没什么可说的了,终于有个士子开口问道。
“可否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旁边另外一名青年士子则接话道:“阁下若是知晓江南风物人情,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感慨!我等读人读圣贤本来就是要诚心正意,怎能随意偏颇指摘?”
秦渊眉头微微一皱。
慕容嫣然赶紧站到前面,笑呵呵地打起圆场道:“我们初次来到江南游玩,对贵地不甚熟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慕容嫣然倒不怕这几个江南士子,但是她担心这几个年轻地读人坏了他们的大事,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因而打了个圆场。
慕容嫣然说着话,伸出右手向侧一展,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这几位年轻士子继续前进,路上相逢便当偶遇了,一笔带过就好。
听到慕容嫣然的江西口音,人长得又漂亮,待人接物又彬彬有礼,那几名士子脸色稍霁。
江西也是华之地,想来是从江西来江南游览的读人。
于是便点了点头,不再计较,想要继续往前行去。
两拨人擦肩而过。
待学子们消失在视线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