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喊了柴守玉几遍,都无人应声。他担忧地掀开帘子,看到一张熟睡的脸蛋。
她睡得很沉,还打起了轻微的呼,这是精神极度紧张后陷入松弛的表现,郭威的心小小地痛了一下。
他轻轻地将她抱起,抬脚踏上了艞板。他拥着她,就像拥着全天下。
去时的路与来时的路相同,但是心境不同,所以看天更蓝,船底下的流水也更柔软。
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了丝丝的暖意。
柴守玉不爱呆在舱里养伤,总是出来粘着郭威。说粘并不准确,因为她连郭威的袖子都没碰着。也不聒噪,只静静地或站或坐。
可她那双眼珠子,却一刻不离郭威。郭威走到哪儿,她就看到哪儿。
郭威无奈,只好陪她说话。
他还没开口呢,柴守玉就先问了:“我听你的手下说,你是邢州人?”
“嗯。”
柴守玉低下头,手指头绞着衣角:“我也是邢州人。”
“真巧。”
“是啊,真巧。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很熟悉。”
她又提起了这个问题,郭威的心化成了一滩糖水。糖水流向四肢百骸,哪哪儿都是甜的。
她是有多爱他,才会在失忆的时候还模模糊糊地记着他。但他不能操之过急,治病需要循序渐进。
他给她讲故事,讲他以前的种种经历,他说他第一次杀人是为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长得很是可爱。
柴守玉托着下巴,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酸楚有多泛滥。她嫉妒那个小姑娘,不由得生出了攀比之心:“有多可爱?”
郭威在她脸蛋两边比划:“跟你长得差不多吧,就是这脸,还要再鼓一些,再圆一些。”
柴守玉摸着自己瘦削的脸颊,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郭威摸了摸怀里的点心,神秘兮兮地吊她的胃口:“你知道她脸为什么那么圆吗,我知道窍门。”
“哦?什么窍门?”
“就是它!”他把油纸包掏出来,一层一层地剥开,“这是她最爱吃的点心,我买来就是打算送给她的。反正她也吃不完,就分你一点好了。”
柴守玉委屈巴巴地拈起一块,心里恨死了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认识郭威,恨自己没有那小姑娘长得圆。
她出气似的,大口大口地嚼着。郭威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提醒:“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他不说还好,一说柴守玉就呛着了,他急忙去拿水囊,用内力催温了递给她:“快,喝点水。”
柴守玉没有接,她在郭威手忙脚乱的时候看到了他后颈上的鸟雀,转到他的身后,刨根究底地问:“这是什么?”
“哦,没什么。”
“这是黥刑。”柴守玉十分肯定道,“你以前蹲过大狱,是为了那个小姑娘吗?”
郭威点了点头:“是。”
“她值得吗?”
“值得。”郭威看着柴守玉的眼睛,“她笑,我喜欢;她哭,我也喜欢;她在我面前不必拘谨,站也好,坐也好,都是最独特的风景。她杀人,我会帮她递刀;但如果有人敢伤她一根汗毛,我手中的刀第一个不答应。她于我而言,是不可分割的血肉。”
柴守玉奇异地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嫉妒。她的心思全在那只鸟雀上面,总觉得似曾相识。
“在哪儿见过呢?”她喃喃自语。
接下来的几天,她继续追着郭威讲故事。
郭威说小姑娘嫁人了,知道她嫁人的那一刻心都要碎了。
柴守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捧起水囊叫他喝水。是他说的,多喝热水心情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