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确没有和小皇帝共事过，早朝也没有，只稍稍清楚对方的手段：和万事糊弄的先帝完全不同，小皇帝仿佛极为较真，今日更是大动肝火。
害怕下一个被剥夺官职的就是自己，因此，在场诸官都战战兢兢。
明慕没评价，合上迫不及待地放在桌子上，仿佛放下了烫手山芋，拿起了另一本较厚的。
这本编写的内容并不复杂，从教习数字到加减法，佐以简单乘法，再有通俗易懂的应用题，都用白话写，而不是言，因此厚厚的一册。
他越看眼前越亮，恨不得叫这些人全背诵，瞧瞧，什么叫合格的小学入门教材。
看完后，明慕长舒一口气，简直神清气爽，语气平和了：“这本朕看着不错，是谁编写的？”
翰林学士拱手行礼：“这本是今科贺三元提出的主意。”
“贺三元？”
明慕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一般来说，琼林宴在殿试的三天后举办，但那日与先帝去世白日撞上，便推到了七日后。
所以自殿试后，他就再没见到贺隋光过。
“朕记得他是翰林院修撰？”
得到肯定回答后，明慕微抬下巴，属于帝王的威势在此刻淋漓尽致：“叫他来奏对。”
翰林学士立刻喊来了贺隋光，前后花费时间只半盏茶。
进来后，贺隋光还未抬头，便先跪下行礼，恭敬地走完流程，再听到那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先起身吧。”
他心中掀起了一道滔天巨浪，右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疼痛唤醒了他的神志，干涩道：“谢陛下。”
站起身后，终于见到了小皇帝的真颜。
果然，是之前救了他的少年。
如今对方披着浅金色的袍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捏着那本他编写出来的启蒙籍，圆圆的杏眼看过来，语带笑意：“你的思路不错，能和朕说说吗？”
他展开一页，手指点了点上面的内容：“朕很好奇，为什么会从数字开始写起。”
贺隋光刚想回答，脑海里的声音简直要发疯。
[啊啊啊——看看我发现了什么？是十七岁的嘉元帝！]
[宿主你赶紧做任务！我要开相机！我要开相机啊啊啊——]
贺隋光顿了一会，才回答道：“……臣是想到了家中幼弟。”
“幼时教他算数识字，总是困难重重，后来发现启蒙过于深奥，便重新编了一本，正是陛下手上这本。”
三言两语，便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楚明白。
在最开始编写完成时，后面的题目用得是言类型，理解复杂，经系统提示，他才全部改成了白话字，清楚明了。
交上去后，上官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否决，而是将两本不同的启蒙进行对比，复又商讨数日，才耽误了时间。
“朕觉得这本就很好。”明慕摸着脊，感叹道，“诸君怕是长久不接触百姓了，若是直接从复杂题目学起，反而消耗了学习热情。”
毕竟学习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将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没有折页，站起身说：“一切交由学士处理，若有疑虑，尽可去找户部尚，朕希望月底便能见到成效。”
走到门口时，明慕忽然停下，回头道：“请贺三元来。”
一时间，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贺隋光身上。
“是。”
贺隋光表面看不出情绪，只快步上前，随行在明慕身后。
“陛下当日之恩，臣不敢忘。”贺隋光低声开口。
明慕这些天事情多，差点忘了当初的事，如今一提醒，倒是想了起来，不免笑道：“朕倒是庆幸伸了援手，不然，叫朕如何再找一个顶顶厉害的三元？”
贺隋光又欲开口，却见不远处有小宦官赶来，手中捧着一道锦绣长盒，在小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快拿给我！”
对方的语调忽而上扬，连自称都忘了，眸中闪过明亮的光，全然没了帝王的威仪，反而变得更好亲近。
他瞥见那封长盒，上面有临西王府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