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家的和你二婶一道去吧。”秦老夫人突然说话了,她道:“今年的中秋灯会也很好,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秦老夫人这短时间不仅没有找她的麻烦,现在反而对她温声细语。
一旁的老侯爷也点头,道:“老三家的你就去吧,好好玩一玩。”
这两位都发话了,苏扶楹自然不好推脱什么,虽然心里千般不愿,也只得应承下来。这下子,弄得秦尧倒是两难,前日因为苏扶楹不肯去,他去寻了柳萋萋,谁知柳萋萋说身子有孕,不想出门,他已经同意在家陪着柳萋萋了,现在苏扶楹又去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留在府里。苏扶楹看起来既懂事又大方,柳萋萋却是从小吃过苦头的,日后有机会,再补偿苏扶楹就是。
见儿子仍然只顾着柳萋萋,冥顽不灵的模样,秦老夫人心中叹息,摇了摇头,吃过饭就回去了。
因着秦老夫人发话,用过晚饭,天色暗下来后,苏扶楹就得被迫和二房的人一道出行了。
秦老夫人不在,她这几日腿脚不方便,留在府里休息,又有人陪着。大房这边见老夫人不去,其他几房自然也不去了,只是自家的小辈让苏扶楹带着出门了。
碧玉和轻烟也跟着姜梨,两个丫鬟都是第一次逛灯会,不时地发出阵阵惊叹。
苏扶楹的神情很平淡,和平时不一样的平淡,虽然唇角带着惯常的微笑,但就算是花灯暖融融的灯光,也不能照亮她的笑容。
京城的大街小巷,酒楼茶肆,到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都是百姓们自己亲手扎的。每个地方的习俗都大同小异,譬如京城的花灯,就和县城的河灯一样。只是花灯是挂在绳索山那个的,河灯则是漂流在水面。
有六角形的,也有做成灯台模样的。心灵手巧的人不在少数,别看平日轻烟平时稳重话少,但终究是个女孩子,对这些美丽的东西十分感兴趣。碧玉更不用说了,不时地拉着苏扶楹说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
待看到一个兔子模样的花灯时候,两个小丫头就死活走不动路了。奈何这个做兔子花灯的老板也是个倔性子,只说这灯不卖,除非有人猜出上面的灯谜,作为回礼送给对方。
两个丫鬟一看到识断字的就头疼,其他房的人又早早的走到前面去了。便一把扯住苏扶楹的袖子,撒娇道:“小姐~”
实在受不了两人,但想到自从嫁到侯府,这两个就没有和她一起逛过灯会。她便停下脚步,仔细的看向她们十分青睐的这盏花灯。
扎花灯的人也是有几分手艺,这样动物形状的花灯本就难扎,这人却扎的栩栩如生。身子用雪白的布帛包裹,里面是竹子做好的骨架。一对带着粉色的长耳,眼睛用两粒红豆点缀。随着里头灯火摇曳,兔子的眼睛也显得灵动几分,好似下一刻就要跳起来似的。
的确是一盏很漂亮的花灯。
再看向花灯底下木牌上写着的灯谜,苏扶楹本是微笑着看着,却在猛然间,微笑僵住,神情巨变。
只见灯谜上一行细小的字,赫然写着一排熟悉的灯谜离别在眼前。
刹那间,苏扶楹的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个深情的声音,他说“这个字,就如我对你一般。”
前尘往事尽数落于眼前,苏扶楹灼伤般的缩回手去。
两个丫鬟见主子一直不动,便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猜不出来。”苏扶楹冷冷的道。
“啊?这灯谜这么难吗?”两个丫鬟很失望了。
苏扶楹说完之后,转过头拔腿就走,仿佛厌恶那盏灯至极,甚至不愿意多看那盏灯一眼。
两个丫鬟始料未及,却又舍不得那灯,一时之间竟没有追上她。等再追上来的时候,人群里早就没有苏扶楹的影子了,当即就心道糟糕。
顺着人群,苏扶楹在慢慢的走着。
二房的人带着大房的孩子已经走到了最前面,她那两个丫鬟又在后面,人群摩肩接踵,很快就会将人挤散,既不在原地,很容易迷失。
苏扶楹并不很害怕,她认得京城的路,眼角也瞥到最近出的城守备的位置,一旦真有什么问题,能第一时间就向离她最近的城守备呼救。
她也不愿意去找大房,只觉得这是个难得的独自的时刻。自打出嫁以来,她都快忘记自己是苏扶楹了,只记得自己是永昌侯夫人,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份,但偶尔时候,她也会记起,她原来的名字,叫做苏扶楹。
生怕永昌侯夫人的日子过久了,就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还有想要做的事。沉溺于这个身份带来的尚且安逸的生活,这不是她想要的。今夜的灯谜,像是一味苦涩的浓药,涩的心头发麻,却也令人短暂的清醒。
因此,能撅弃掉做“永昌侯夫人”的时刻,这么一个人待着,也很好。
碧玉和轻烟好不容易跟了上来,眼见自己姑娘站在那里,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人群里再也看不到秦家一行人的身影,碧玉道:“姑娘,咱们还是去寻二夫人他们吧?什么都瞧不见了,等会子找不着回府的路怎么办?”
“无事。”苏扶楹道“我记得路。”
“人太多了。”轻烟也劝:“咱们身边一个侍卫也没带,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苏扶楹瞧了瞧自己,如今她这个侯夫人树敌最狠的,也无非是秦老夫人母女,如果哪一日端王府查到了真相,还有端王府。但秦老夫人母女便是要对她下手,也不会挑人这么多,众目睽睽之下。秦梦且不说,秦老夫人却是十分缜密,半点把柄也不会给人留下。不过凡事都有意外,也不能以常理推断,倘若这对母女丧心病狂起来,一切也是有可能。
她便歇下心头还想独自去走走的心思,道:“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