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是在裴家的正厅接待顾安域的。
顾安域刚一跨进门槛,就看见整个大厅里乌泱泱坐满了人。
他也来不及细看,一路跟着裴长宁走到了主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晚辈云木,见过裴相公,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裴修和安康大长公主端坐着,以眼神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只见此人眉峰挺拔,乌眸湛湛,比之时下流行的那种清雅温润型的才俊,更多了三分硬朗和坚毅。
更难得的是,他此刻面对长辈时的表情十分谦虚,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卑怯。
裴修和安康大长公主都是常年居高位的人,身上自带一股威严的气质,能在他们眼神的夹击下面不改色的,也算是难得了。
安康大长公主心里首先就松开了一些。
虽说漓儿一再向她保证过顾安域没有传闻中那样不堪,她这心里却始终是放心不下。
更奇怪的是,昨日得知他要上门来拜访,一向甚少管家里俗务的裴修却郑重交代她,一定要准备好待客事宜,不要怠慢了这位未来的外孙女婿。
明明之前,他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外孙女婿还持着保留意见。
她追问为何会有这样转变,裴修却不肯多说,只说这个顾安域说不定是漓儿的福报,他们这些做亲人的,要学会祝福自己的晚辈才对。
她对此将信将疑,甚至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今日见到本人
之后,她心底的疑虑倒是消减了几分。
不说别的,只看这观感,他绝对不是传言中那样一无是处的人。
裴修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想的却是云森口中云来大师所占卜的卦象。
他说,在漓儿惨死的那个命格里,是眼前这个顾安域最终替裴家报了仇、血了恨。
那个时候的他与漓儿并无交集,也就不是裴家的外孙女婿,那他会有那样的举动,显然是看在他师兄长宁的份上。
他的心里突然有些释怀。
对长宁不愿成亲,却养着沈家外孙这件事情,他心里不是没有隔阂的。
只是知道了那位的真面目之后,他自然也能想到沈滢洄进宫的内情,也就没有了怨怼的颜面。
对这个长宁一手养大的孩子,他的心情也跟着复杂了许多。
也许长宁当时承诺护佑他,心里也存着弥补的情绪吧?
所幸的是,他养大的孩子是个懂得感恩的,他念师兄的好,甚至在师兄惨死后不惜颠覆了王朝来替他报仇。
只看这一点,长宁这辈子也算活得值得了。
顾安域见两位长辈一直都不说话,也不着急,他挺直了脊梁,眼神不闪不避,静静地等待长辈发话。
裴长宁不动声色地往父亲身边靠近了几分,悄悄提醒他道:“爹?”
裴修回神。
他看了顾安域一眼,笑着开口道:“你叫云木是吧?别拘束,你是长宁的师弟,是漓儿未
来的夫婿,那咱们就是一家人,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安康大长公主的嘴角动了动,并没有表什么态,但观她的面色,对裴修的这个说法显然是认同的。
蒋清晖和蒋清漓对视一眼,诧异地看向顾安域。
可以啊!
外祖父、外祖母平日里对他们这些晚辈虽然不严苛,但他们毕竟在高位上坐久了,少有如此平易近人的时候。
这个顾安域,第一次见面就能让外祖父、外祖母如此对他,也不是一般人了。
蒋清漓认真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告诉过小舅顾安域是前世替裴家报仇的人,那外祖父他们现在对他如此客气,就很有些耐人寻味了。
裴长宁的笑容中却带着几分欣慰。
从父亲说要好好招待云木开始,他心里就隐隐有几分不安。
他担忧父亲把云木当成裴家的护身符和救命稻草,那样的话,未免目的性太强,对云木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