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时晟看着虞清欢这副不甚在乎的模样,又想到虞父虞母提起这个女儿时态度,一时心中复杂。
“对不起。”言时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歉意,是他占了她原本应该拥有的人生。
虞清欢抬眸打量着言时晟,见他满脸愧疚,语气淡漠地开口道:“你不必为此自责,就算是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与我互换身份。”
她找到了当年给乔婉音接生的稳婆,得知她比言时晟早出生了三日,在还不知道虞母腹中胎儿是男是女的时候,乔婉音就已经对外声称自己生的是个儿子。
即便没有言时晟,乔婉音也从来没想过会留下她这个女儿。
她甚至都没想到谎称生了双胎将两个孩子留下一起养,心心念念的只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就算虞母当初生了个女儿,乔婉音还会想其他办法,或许是去乡野村间花高价买个穷人家的儿子,亦或是去难民堆里去捡哥被人丢弃的婴儿,有无数种可以替代自己的可能。
言时晟只不过是恰好成为了乔婉音的选择罢了。
至于虞父虞母所做的一切,亦不能怪到他的身上,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他言时晟为这件事中收益的一方,虞清欢也做不到对他这个人能有多少好脸色。
言时晟思忖片刻后对她问道:“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何不早些将身世公之于众?”
虞清欢微微挑眉,只觉得他天真:“将身世公之于众之后就能抹平这么多年来的一切吗?除了多一堆麻烦的家人之外对我还能有什么好处?言家的人难道知晓我是亲女就会将整个言家交给我吗?”
别到时候好处捞不到,还多了些打着长辈名义的“亲人”来对她指手画脚、横挑鼻子竖挑眼。
她可不想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
这三连问让言时晟无从反驳,言时晟张了张嘴,只能干巴巴地说道:“祖父和祖母都是很好的人,如果他们知晓你是才是他们的亲孙女,定然会对待你很好的。”
“言公子,人有亲疏远近,情有轻重深浅。”虞清欢说道,“你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因为你是他们所疼爱的孙子。乔婉音在你的眼里定然也是个好母亲,但是你觉得她会如对待你那般来对待我吗?”
言时晟沉默下来,虞清欢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毕竟直到现在他都有些不可置信那个温柔善良的母亲居然做出换子的事情。
因为是院院长的孙子,所以院里的人从小待他态度亲和,让他以为周围所有人都是心地纯良的好人。
直到有一次他亲眼看见,前脚还对他笑脸相迎的门房在他离开后就用言语讥讽出身寒门的学子,那时的他终于知晓,身份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是不同的。
“可是……你本来就是言家的孩子。”即使虞清欢对于这个身份并不在乎,不代表他言时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过一样。
虞清欢看着他:“所以呢?”
言时晟道:“你跟我一起回江州吧!或许母亲也很后悔当初的选择。我们把这件事告诉祖父祖母,他们应当知晓真相,就让他们决定要不要将我们换回来……”
“砰!”
虞清欢抬手就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发出的厚重声响直接打断了言时晟的话。
“我的人生凭什么由他们来决定?”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言时晟,“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让人随意拿捏而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谁也别想再来掌控我的命运。”
言时晟身体微微一颤,见虞清欢神情不悦,连忙站起来摆手解释道:“清欢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如果你在虞家过得不好,可以随我回江州言家,那里也是你的家。”
虞清欢冷笑,不屑道:“什么虞家言家,只有我自己能做主的才是我真正的家。”
言时晟不解:“难道你就不想拥有家人和亲情吗?”
虞清欢道:“如果我还年幼,我会渴望亲情,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孤独又无助需要陪伴;如果还未及笄,我还是会期盼亲情,因为那个时候我迷茫且彷徨需要引导学习。可是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我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那些虚伪的亲情与我已经没有半分用处。”
言时晟怔怔地站在原地,察觉到虞清欢眼眸里还未消下去的隐隐怒意和委屈,他的心口发堵。
他低头道歉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是他太过想当然,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没有顾及她的心情。
虞清欢缓了缓心神,眼珠一转,对他说道:“你若是想要补偿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言时晟问道。
虞清欢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口道:“既然你说言家的东西应该是我的,那你把言家的财产给我。我也不贪心,给一半就行。”
人可以不认,但是钱还是得要。
虞清欢虽然不想再与言家有牵扯,但是看着言时晟这副模样,猜想他回去江州之后必定是会将他们之间的身世之事告知言松衡,到时候可不是她想躲开就能躲开的。
既然要和言家打交道,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有利的东西先攥在自己的手里。
尽管虞清欢现在已经不缺钱财这种身外之物,但是谁会嫌弃钱多呢?
更何况能让乔婉音膈应,她乐意至极。
言时晟听到她的话,面上有些为难道:“可是家族里的产业都是母亲在打理,平日里我与祖父鲜少过问。不过只要清欢姑娘能回言家,祖父定然是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我自愿放弃言家的家产,那些都是你的。”
原来言家的家产都在乔婉音手中,虞清欢眸子微动,轻叹一口气:“可是乔婉音当年连我都不肯要,又怎会愿意将家产留给我?”
言时晟正色道:“我会劝服母亲的。”
“劝不动怎么办呢?”虞清欢一脸愁苦,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已有婚约,婚期就定在明年。我的未婚夫是皇亲国戚,身份与我有着云泥之别。如今我和虞家起了龌龊,虞相庭和安似月他们定然是不会为我准备嫁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