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是不善言辞的人，谢迎秋偷偷观察着兄弟俩，李舟远吃饭倒是斯，可那速度也不慢，面前的菜碗底的饭眼见着一点一点的消减下去。
倒是李旭没用多少饭，就李舟远添上桌的那一碗就没再加饭，谢迎秋暗暗拢眉。
李舟远用完饭自觉的跑去灶房收拾残局，嫂嫂刚进家门，李舟远不愿在外面多呆，大家都不自在。打过招呼后就回了房里，看哥哥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下地了，他先温会儿。
谢迎秋看李旭饭菜用得少，张了张口没问得出来，径直去了房里.
李旭跟上去，在房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谢迎秋抬眼和李旭对视上，圆润的杏眼颤了又颤，又低下头去不看他。李旭嗫嚅了几下唇，失落感席卷全身，全然没发现房薏悄悄红了的耳根。
“你...我看你没用多少饭菜，是不合口味吗？”谢迎秋小声问到。
李旭连忙摇头，直直盯着谢迎秋，“没有的事，昨日喝了些酒，今日没怎么感觉到饿。”
对啊，昨日婚宴，李家是置办了酒水的，自己怎么没想到今日做点好克化的食物呢。
谢迎秋有些懊恼，忍不住抬起头来，一下子又撞进李旭认真的眸子里，又赶忙低下头去，生怕叫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晕。
谢迎秋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甚大出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怎会叫他一个眼神就羞怯至此。
可是她每每和李旭的视线撞在一起，都觉得他的眼神炽热的可怕，跟自家弟弟看见肉没什么区别，吓人得紧。
她又羞又恼，又不好明说，只能悄悄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谢迎秋轻咳一声，“说起来，昨日婚宴应该剩下不少饭菜，但今日我进灶房怎么一点没瞧见。”说完怕李旭以为她在怪罪，又开口道，“我就是问问，别是你全抛洒了浪费。”
李旭一大个高个子就杵在床前看着谢迎秋，连忙开口解释，“我全部让昨日帮忙的婶子打包带走了。她们昨日一点工钱没要，我就...”
虽说大家邻里乡里的，谁家有点事都要帮忙搭把手，可做席面这种事，按理说多少都要包几个子儿给伙厨那一帮人的。
村里的人知道他的情况，硬是不要他的钱，李旭无法，只得劝说几位婶娘把剩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剩菜带回去，权当添个菜了。
谢迎秋点头，两家的情况村里人也是了解的，昨日李家酒席上的菜比谢家好不到哪里去。她转身把床边的小屉子拉出来，里面是她锈的素色荷包。
谢迎秋有些难以启齿，但她还是把荷包摸出来，将里面零零碎碎的银子倒出来，悄悄深吸一口气，“你给的聘礼银子都在这儿了，我...我打算拿二两出来，给爹抓药。”
李旭郑重的点点头，老丈人的病确实拖不得，“明日我去镇上跑一趟，约莫下午到家，我直接给爹送去。”
谢迎秋抬头看向他，二两银子，放在这个盛世来说不算多，可李家的条件摆在那儿。
二两银子能买粮食把家里破旧的灶房塞得满满的；能给骨瘦如柴的小叔子买上几只老母鸡补补身子；能给眼前的男人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让他不至于在这深秋的时候还穿着补丁叠补丁的单衣。
自己拿着婆家的钱去顾娘家，这放哪儿都说不过去。按理说她大可以把钱直接放在娘家不带过来，可她又忍不住想去试探，试探李旭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肩上多出三张嘴吃饭的压力，试探他对自己到底能重视到哪种程度。
还没等谢迎秋从自己的思绪里跳出来，李旭转身走到屋里半人高的衣柜面前，从里面掏出一个打着补丁的布袋子递给谢迎秋。
“这是家里剩的所有的银钱了。”说完，似是有些难以启齿，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只有两百来，你一齐收着，地里的活没两天就完了，我再去镇上做工。”
谢迎秋看了那个布袋子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见她没有应声，李旭心里的恐慌感逐渐加重。
他沉下声音，“我知道少了些，免不得你要跟着过些苦日子，镇上的刘府没几天活要干，赶完工我就回来。要入冬了，山里的猎物不少，我进山一趟，过年给你置办些物件。”
一些原本该上门提亲时就给你的物件，你不要后悔嫁给我。后面一句李旭没说出口，他只觉挫败，都怪自己没本事，攒不下一份厚实的家底给她殷实的生活。
想来，她嫁给自己也是为了谢叔能安心吧，毕竟他们成婚之前打交道的时候少之又少。
这门亲事定得仓促，提亲过后他就直接去了镇上，白天给刘府扛货，晚上就宿在刘府仓里头。
那仓没顶，晚上凉风吹得呼呼的，李旭只能拿装货物的麻袋裹在身上勉强御寒，一晚上能有十钱。
可即使这样没日没夜的干了一两个月，他还是没能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
许是男人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太明显了些，谢迎秋大着胆子抬头与他对视，“进山？山里太危险了，你...还是别去吧，家里东西都够使的，你不用给我买什么的。”
说完，她又低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常一点，“你把柜子里的要补的衣裳还有舟远的一起找出来，下午我在家给你们补补。”
兄弟俩身上的补丁实在是缝得惨不忍睹，跟叫花子穿的衣裳区别也不大了。
“好，我给你找出来就要下地了，晚饭你要是累就别做了，我回来做，你好好歇歇。”
送李家兄弟出门，谢迎秋才折回屋中，三两下就把该缝制的衣裳处理好叠回原位。
说起来，她有个想法不知道妥不妥当，回来这些天一直琢磨着，只能明天先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她想要的。
谢迎秋把钱袋子拿出来，又细细点了一遍。李旭送去的八两多银子，谢家婚宴零零碎碎的花了近四两银子。
如今手上能使的银子不过四两多，还要扣二两出来给谢老爹抓药，谢秀气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只希望她想做的事能做成，也能多一笔进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