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都是明眼人,哪里有什么心智单纯迟钝之辈,有几个人会猜不到这观音绣像根本就不是八公主自己亲手所绣,短短五日之内怎么会如此飞快进步?还能有时间绣完?
只是既然太后娘娘发话了,皇后娘娘也跟着附和,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当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面公然指出八公主的问题。
就算之前不晓得,如今看着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力保八公主的模样,就算是两个武官也是对这观音绣像一事生了不少猜想,明白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左不过是同几位皇子一起演一出戏,装着什么都不懂也就罢了。
只是五皇子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太过明显了,说是差点戳穿那层窗户纸也不为过,大家心知肚明多少都有些尴尬的。
卫辞青摩挲着手中的丝绢一角未曾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对上八公主躲在皇后娘娘怀中投来的期待目光,像是等着他说话。
他只是弯了弯唇,未曾说话,像是察觉不到眼下的不对劲,事不关己地看着这一场戏。
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一场戏的主角,会是自己。
不管是天意还是人意,都由不得他躲闪。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宫宴瞬间就安静下来,气氛很是古怪平静。
太后娘娘却像是早就在意料之中,未曾露出半分惊讶不悦之意,只是淡定地挑了挑眉,盘着手中的玉石佛珠看向宁方泽三人:“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小子不会说话就莫要硬夸,看看下一副再说。”
说完,宫女立马将第二幅观音绣像红布掀开,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看见那幅观音绣像,在场众人都愣住,就连八公主的神色也是骤然一变。
只因那幅观音绣像虽然和八公主那幅都是观音,但却不是同一个图样,这幅的观音只看着便活灵活现的,神韵更是像极了,更别说那眉眼之间对于众人的悲悯和慈悲,就仿佛下一刻真正的观音便会从那绣像之中走出来。
是极好的绣工…在这一幅的观音绣像衬托下,八公主那幅便像是毫无生气的假人,像则像矣,毫无神韵。
一众人才反应过来,方才夸奖八公主夸的有多么的……勉为其难。
更加尴尬沉默了。
实在是……这第二幅太好,没办法让他们这样违心开口。
倒是刚才险些说错话的五皇子,看着那第二幅观音绣像片刻,才拧了眉不解开口:“皇祖母,这幅旁的什么绣工和神韵都不说,只是孙子不明白,为何只是看着,便忍不住生出几分想要拜谒的冲动?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
“小五倒是观察得细,只因为这一幅的观音绣像同其他所有的都不一样了,你们都可以前去瞧瞧,看看究竟有什么端倪。”太后娘娘卖着关子,神色淡淡的。
虽说太后娘娘这样说了,但也没有人真正敢起身前去细看,纵使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怪罪,一旁的八公主也恨不得把那观音绣像活吃了一样了,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太后仿佛从一开始就料到了,倒也未曾逼着他们,只是笑了笑,慢慢悠悠地开口:“其实这幅观音绣像的用线和绢帛都不够好,算是很是普通,也不如宁儿的用线上乘,但是一则偏偏那刺绣之人绣工实在出众,整个大景国怕是都难以找到比她更好的人。二则她似乎对佛,有着自己的理解,这样的观音图样哀家还从未看见过,想来怕是她自己画的图样。三则…便是这幅观音绣像的用心之处,那观音的头发可不是什么绣线,而是实打实的青丝。那刺绣之人以发丝入线,又以自己的鲜血作为观音额间的那一点,实在算是个有心人。”
众人一听也都明白了过来,只有五皇子继续开口问:“皇祖母,那绣这幅观音绣像的人是谁啊?”
“提起这个便更是有趣了,绣此像者,乃是丞相府之中的…一名丫鬟。”太后娘娘说着,眸中闪烁着上位者的漠然。
八公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死死攥住扶手。
卫辞青从听见太后娘娘说以青丝入线,他才抬了抬眼皮,头一回将目光落在了第二幅绣像上,再听见用血入绣,卫辞青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眸,看着那观音绣像的目光骤然凌厉幽冷起来。
像是在审视那绣像上活灵活现的观音大士一般。
正在众人一片寂静之时,太后娘娘便兀自开口,将喜怒不明的目光投向了卫辞青三人,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只能选一幅,偏偏这两幅都是同等的好,同等的用心,哀家当真都是喜欢极了,思索了半日也没有决定下来,不如请三位大臣为哀家出出主意?”
话音刚落,辅国大将军两人便骤然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婉拒:“微臣等只是武将,只懂得行军打仗,才学浅薄,哪里会什么礼佛,想要帮太后都是有力无心啊。若是太后让微臣等去攻打城池或者山贼,臣等自然是手到擒来。只是这样考验才学之时,怕还是要请丞相大人。”
他们是武将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不管说那幅都不对,因为太后娘娘的目的根本不在他们。
况且选不选八公主都不对,他们也不会真的以为太后娘娘只是随口一问这样简单。
分明就是自己决定不了,不想做恶人,便将难题抛给别人。
“倒是哀家糊涂了,忘了你们是武将。”太后娘娘说着,神色中哪里有半分的惊讶和始料未及,只是顺理成章地看向一旁久久未曾说话的卫辞青:“不知辞青意下如何?”
眼下便是要让卫辞青决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卫辞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