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佶二年,槐月中旬,大合国南境,会川。
宵禁时分,正门大敞,灯火通明,不同制式的马车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小厮极有眼力见地将贵客扶下车,瞥一眼各位老爷夫人身后的礼盒,然后再朗声唱道。
“泰安知府见礼——”
“岱舆红茶一饼——”
“林霜青冥剑一柄——”
“……”
进门后管事提着灯笼,引着他们来到正厅。
不愧是一方霸主的住宅,瞧着大厅更是肃穆恢弘,足见家族底蕴。
开宴前,岭南道爱好八卦传闻的商贾们凑到了一起。
“卜公子的庆功宴,不知那位杳将军是否会来呀?”
会川首富马员外拍了拍自己的便便大腹,毫不掩饰扯着大嗓门:
“节度使公子的席面,管他什么戍边的将军还是侯爷,哪个有胆怠慢?”
“非也,非也!那杳闻宁怎会只是个戍边的小将,人家乃陛下亲封的骠骑卫上将军,刚领兵平了南境薄甘之乱,前途无量哇。”
“哼!一个小女子而已。”马员外不屑道,“不好好在相府中待嫁太子,竟去求了陛下跑到战场上?!”
岭南道节度使府邸此夜甚是热闹,哪怕现在大合与南蛮打得不可开交,战时的紧迫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一方天地。
如此盛景,听说是为了恭贺节度使的独子卜染尘科举高中探花,岭南道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马员外的声音引起了另一个年纪稍长乡绅的注意,好奇地伸过脖子来:“杳闻宁?老朽说这名怎的如此熟悉,杳丞相府中那个无法生育的嫡女嘛……她不是本要嫁给天策上将吗?”
“哎呦,沈老哟——那都是老黄历了!人婚约早先新帝登基不久便解了,十年朝夕,说散便散。”
“那杳小姐也真是有本事,竟让那太子主动向陛下求娶!”
“诶?便是奇了——你们说,这女人若是无法生育,娶回家干嘛?带兵打仗吗?哈哈哈哈”
“不仅太子呢……你们没听那传闻吗?”乡绅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卜,公,子!”
“传言他科举赶考回乡路遇匪寇,幸而被行军来岭南的杳将军碰上,救了公子一命。公子对将军可谓是一见倾心穷追不舍。而杳将军呢……人家身为准太子妃恐避之不及!”
“拙下也听说了!”
“也不知这卜公子高中探花的宴席,她来或不来?”
话题正到热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悠扬的钟铃声,吸引正在寒暄的众人向门口望去。
只见主人翁岭南道节度使之子卜染尘一身白衣,面容高洁,正缓缓走入正厅。
两侧有数十童仆提灯引路,人正如其名,似神圣不染凡尘的仙人。
一向一本正经的节度使今日也是笑呵呵的,跟在儿子的后面,向涌上来的同僚友人打着招呼。
卜染尘无视了前来阿谀奉承的众人,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垂眸端坐,一男一女两个童仆站在他身后,出尘恬淡的样子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恭贺节度使。”
前来招呼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武人短打的装扮在一众华服遮体的官员中很是惹眼。
“原来是尹将军。”节度使微笑着点头受过男人的礼,看了眼周围:“今日就你一人?怎的不见杳将军?她打退薄甘,守护了我岭南道,还未来得及道一声谢。”
此为场面话,其实他对所谓战功战绩毫无兴趣,只是想一观杳闻宁,传闻中那位令他那不近女色的儿子钟情不已的女人。
“骠骑卫上将军今日忙于整顿军务,让呼安代为前来祝贺公子高中。”
被拂了面子的节度使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是了,她打了胜仗应该就快回京去了。到时这一功自有陛下定夺赏赐,自是不屑我这老夫多言了。”
尹呼安惶恐,抱拳:“卜大人可是误会杳将军了,她特意公子的贺喜宴送上大礼,请……”
“大人。”
话还没说完,泰安知府突然插到了他二人中间。
与刚才有些阴阳怪气的态度不同,节度使看见他时语气亲近的不少:“知府大人,近来可好呀?”
泰安州知府恭敬地弯着腰,笑呵呵地回应道:“属下一切都好。”
节度使笑呵呵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对在场的宾客朗言道:“今日众多礼,知府大人送的可谓是正和我意。就说那柄林霜青冥剑,光芒更胜岱舆红茶。”
“甚好,甚好。”
泰安州知府也附和道:“说来可真是巧,前脚得知那林霜剑客欲对公子不利,后脚便听说他到了我们泰安,属下立刻将其抓捕。如今那人已不足为惧,献上林霜青冥剑也只是为搏大人和公子一笑。”
“甚好,甚好。”
“另,拙下还有一礼想要当面赠与公子。”
泰安知府来到卜染尘面前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一拍掌,一个舞女来到面前跪下。
“公子请看。”
舞女摘下面纱,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此女的国色天香,而是她长得竟与那刚打完胜仗的骠骑卫上将军杳闻宁有八九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