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有一扇小窗,祈不移清醒的时候,白昼观日,夜间赏月,倒似并不将此身境遇置于心上一般。
这夜却有些不同,夜阑人静之时,囚室外有极轻的脚步。
绝世阵与顾惜颜心脉相通,在这阵内,萧染冰二人用法宝隐匿身形,自是不敢用灵力行路,便掩不住轻微声音。所幸绝世门内并无修为高者,平时仰仗阵法,更无人巡逻,也便无人发现他二人偷偷潜入。
祈不移虽然修为被废,但总是半神之体,耳聪目明得很。他听得二人到了囚室之外,勉强撑起身体,被囚月余后第一次站了起来,撑着墙缓缓走到门边,伸手拉开囚室的门。
囚室外正在研究怎么开门的二人吃了一惊,随即发现是祈不移,齐齐松了口气。
萧染冰看到他,瞬间泪就落了下来:“你……你怎么这样了……”
眼前的人已是几乎不成人形,裸露出来的部位没有一处完好的,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萧染冰何等境界,瞬间感觉到祈不移已修为尽失,整个人生机近乎断绝,仅比死人多一口气罢了。
即使不算祈长生这个身份,她也素来与祈不移交好,此刻见他如此便心痛难抑,伸手扶住祈不移,又怕自己力气大了弄痛他,颇有些手忙脚乱。
一旁的焚戈见不得她如此,伸手扶住祈不移:“我来。”
他二人直接将祈不移带出囚室,祈不移根本没有力气行走,焚戈便要抱起他。祈不移拉住他衣袖往旁边指了指,让他带自己到院中树下。
焚戈心中不解却照做,祈不移扶着树蹲下,前几日落雨,树下积了一汪污水,他捧起半手水,直接喝了下去。
萧染冰大惊:“这水脏的,不要喝!”
她忙翻动乾坤戒,试图从中找些水和食物。但她早过了辟谷期,平日又不好口腹之欲,尽是一无所有。只能向焚戈求助:“焚戈,你那里有水吗?”
焚戈也是摇头。祈不移这时已经喝完,缓缓站起来:“无妨。”
水润泽了他喉咙,总算发得出沙哑声音。萧染冰又是难受:“你早过辟谷期不应如此的……他们到底怎么折磨你折磨成这样!”
祈不移也不解释,对萧染冰拱手道:“谢萧真人相救。”
萧染冰忙让焚戈扶住他,眼泪还是止不住:“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多说话了,我们带你走。”
焚戈换了几个姿势扶祈不移,只觉他身体绵软,像是骨头都碎了一般,全然没有力气。他干脆直接将其横抱起来,对萧染冰说道:“冰儿,绝世阵极为强大,我不一定能走得出去。你跟好我。”
祈不移清了清嗓子:“我认路。”
在祈不移的指路之下,三人小心行走着。月光皎洁,绝世门内静谧无声。
萧染冰打破了宁静:“祈……不移,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可以不答。”
“您请问。”祈不移声音轻柔。
他太过温柔,让习惯了他平素疏远冷淡的萧染冰愣了会儿,方才怔怔道:“你……不是他,对吗?”
她的问题并没有超出祈不移意料,他轻轻摇头:“我不是。”
萧染冰又落下泪来:“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祈不移轻轻叹了口气:“一千多年前,他就不在了。”
萧染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他这么说还是脚下一软,若不是焚戈迅速拉住她,几乎就要倒下。她哭到抽搐,努力压抑着声音,将哀伤埋入夜色。
祈不移静静看着她,眼神悲悯。
萧染冰终究知道现下不是悲伤之时,哭了片刻勉强收住,啜泣道:“我们先走吧,离开这里再说。”
祈不移低声指路,绝世阵绕来绕去,焚戈早被他绕得迷失方向,但多少觉得哪里不对,走着走着正想开口询问,便听萧染冰又轻声道:“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焚戈很关心这个问题答案,脚步一凝,竖起耳朵听怀里的人回答。
祈不移却沉默半晌,许久方才吐出几个字:“我是他。”
焚戈和萧染冰齐齐愕然,看向祈不移,却觉周遭天旋地转,瞬间失了知觉。
萧染冰在意识模糊之际,听到祈不移一声叹息:“也非他。”
祈不移终究是全身无力,焚戈倒下之时把他也带得倒在地上,费了半天劲才从对方怀中爬起来。
他移动到萧染冰身边,眼神极为复杂看了她片刻,伸手在她心口轻轻拂过,从她身体里带出一攒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