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晚楚兰把乔依和史临风送走之后,回到家里。她母亲并不关心送楚兰回来的是什么人,也不会追究他们是什么关系。她没有时间去关心楚兰,她还有好几个未成年的儿子要养育呢。
楚兰母亲一见楚兰回来,就从厨房里出来,对她埋怨说:“那油炸粑本来就没几个,探亲访戚都不够用,你还拿了几个送人。”
“那么小气,不就几只油炸粑吗?人家那么辛苦送我回来,送人家几只油炸粑你都有意见。”楚兰气嘟嘟地说。
“明明说好单位派车送回来的,怎么最后又没有你的位置了呢?你是不是在单位跟同事相处不好,人家故意为难你的?”楚兰母亲说。
“没有了,怎么可能!”楚兰心虚虚地说着,回到自己房间去。
“上次你说要和同事搞好关系,让我给你一只大腌鸡,请同事吃饭,难道这只大腌鸡都没起作用吗?”楚兰母亲跟着楚兰进房间去。
楚兰家住的是瓦房,和几个叔叔伯伯一起连起来建的。她家除了厨房之外,就只有三间房间。她父母住一间,四个弟弟每两个一间,楚兰没有自己的房间,她回来后,两个弟弟让出一间给她住。
楚兰心里还是很虚,在床上坐下来,对着母亲说:“你别瞎操心了,我跟同事的关系好着呢,我只是不想跟单位的车回,想跟师兄的车,大家好说话。”
她母亲在她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看着楚兰问:“这个师兄是什么时候的师兄?他是干什么的?家里条件怎么样?”
“你查户口呢?人家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楚兰一脸不快地说。
“怎么没关系呢,如果他是追求你的人,我必须得了解清楚,你可不能像你姐这样,嫁个那么不靠谱的男人。”母亲说。
“我姐最近来过吗?姐夫还打她吗?”楚兰一脸担忧地问。
“还不是三头两日打一回,我们家穷,你几个弟弟又还小,娘家又不能为她撑腰。”楚兰母亲说着,落下泪来。
“那姓吕的穷也算了,人还这么横,叫姐姐跟他离婚算了。”楚兰生气地说。
“你说得倒是轻松,离了又能怎么样?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再说你姐又没化,只是一个村妇。”楚兰母亲擦了一把眼泪,叹息一声,接着说:“所以你找老公时千万要擦亮眼睛,一定要找一个拿捏得住的男人,否则你怎么照顾我们家,怎么供你这几个弟弟读?”
楚兰没有吭声,只是低下头来沉思。她在想史临风,她想假如她能嫁给史临风的话,她应该能驾驭得了他。史临风尽管家庭不错,人又有才华,可是脾气特别好,又很绅士。
母亲见她这种模样,就问她说:“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人了?”
楚兰心里一惊,急忙说:“没有,没有。”
“你可千万不能走你姐的老路,找人一定要看准,你可不同得别人,你这四个弟弟都还未成人,他们的未来,可全都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兑现你当初的诺言。”母亲说着,站起身来,出去忙其他事情去了。
楚兰仰着躺到床上,隔着那有点发黑的蚊帐,看着屋顶上那一排排灰溜溜的瓦片,是一阵目眩。
她很恨自己,为什么投胎到这样的家庭里。她也恨命运,为什么对她如此不公。她也恨父母,为什么生这么多弟弟,其中有两个还是超生的。
这些年因为两个弟弟的超生罚款,已经让他们这个本就贫困的家庭一贫如洗。
她初中毕业的时候,考上了地区重点高中,父母不想再让她读了,动员她去广东打工。她不愿意,她哭着求父母,让她读高中,并答应改天大学毕业工作后,她会负担几个弟弟读的费用。她父母想想觉得合算,也就咬紧牙关,让她读了几年高中。
楚兰考上了重点大学,而且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这是最让她引以为傲的。读大学的时候,楚兰学习很努力,不但每年都拿到奖学金,还自己勤工俭学。大学四年,她没花过家里一分钱。
楚兰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学,也不喜欢写诗。她之所以参加到那个学沙龙里去,是因为她喜欢史临风,想借这个平台和史临风多些接触。她和史临风是在高中的校友会相遇的,当她知道史临风和她一样同是在大院里工作,并搞了一个学沙龙时,她加入进去,并开始接触学,想融进史临风的圈子。可让她想不到的是,圈子里居然有个尤物叫乔依。乔依的存在,无论如何,对她都是一种威胁。
乔依和楚兰虽然是老乡,可她们之前并不认识,乔依读的是县重点高中。她认识楚兰是因为何浪平,他们都在饭堂吃饭,有一次何浪平去跟乔依搭讪,说他跟一个北大才子搞了一个学沙龙,想邀请她参加。乔依本来就喜欢写诗,大学时学的是中,大学期间,她还在校刊发表过诗歌,听说有个北大才子,她更加想认识,没想到史临风居然和她同一幢楼上班。她是在诗歌沙龙上认识了楚兰,后来在饭堂里就经常坐在一起吃饭。
当楚兰知道乔依读的大学只是普通大学而已,她就觉得自己很有优越感。为了让自己的优越感更为突出,在和史临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经常提起她的高中和大学,想让自己比乔依高一截。她开始学习写诗,而且把写好的诗给史临风帮指点,她希望自己的诗能写得比乔依好。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她的诗就是比不上乔依的。
后来从各种活动中,她隐隐约约看出来,史临风好像更加喜欢乔依,这让她非常痛苦。特别是这次,他还特意开车送乔依回来,让她心里很不爽。她不想输给乔依,她要为自己的未来努力争取。
那一晚,楚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合上眼。可刚一睡着,母亲就敲门叫她起床了:“阿兰,别睡了,快点起床吧,家里还有很多东西要洗刷呢。”
楚兰嗯了一声,再赖了一会床,只好起床来。
四个弟弟都已经起床来帮搞卫生了,见她起来,个个跟她问好。她最大的弟弟已经1岁,读高二了,最小的弟弟才8岁,还在读小学。
楚兰打着哈欠,帮着弟弟一起擦桌子。她父母在忙着杀鸡杀鹅。
叔叔伯伯家里也一样,大家好像都在打仗似的。到了中午的时候,楚兰很想睡个午觉,可母亲老是叫她干这干那的,她忙得像个陀螺。等把母亲交代的事情都做好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接着就听到村里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再接下来就是烧纸祭祖,吃年夜饭,然后是贴对联,贴利是纸。
楚兰很不喜欢过年,每年过年她都觉得很累。
初一的时候,她分别给自己的四个弟弟和堂弟堂妹们发红包。
初二的时候,姐姐和姐夫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她姐夫黑着张脸,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的男孩5岁,小的女孩3岁,都是一脸怯怯的,眼睛都不怎么敢看父亲。而她姐姐,则是一脸愁苦,憔悴不堪。
楚兰看着姐姐和两个外甥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一阵阵难过。她希望自己快点强大起来,能帮帮这些弱小的姐弟们。
其实,楚兰最想的就是快点到初七,她就可以回去上班,可以和史临风他们一起玩。最重要的是,初七晚上史临风会开车来接她和乔依上去。
整个春节楚兰都在捉摸着,要怎么样才能把史临风拿下。后来她读张爱玲的小说《色戒》时,读到了一句话:通上男人心里的地方是胃。要拿住这个男人的心,就必须要拿住这个男人的胃。
她觉得在做吃的方面,她比乔依有优势,乔依除了懂做点小菜之外,并不懂做其他菜,而她懂做很多菜。记得上次史临风就很喜欢吃她做的白切鸡,还有那次在山顶野餐的时候,她和他聊美食时,她还知道史临风很喜欢吃她们温泉的扣肉。
楚兰爷爷是个厨师,她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后面那几天,只要有空,她就去向爷爷请教做菜。她爷爷很有耐心教她,还把平时整理的烹饪秘诀交给她。于是晚上,她不再读小说和诗歌,她开始读爷爷给她的烹饪秘诀。
初七一早,楚兰就给钱父亲,让他到街上帮买几斤五花肉回来炸扣肉给她带上去。她要大展身手,做一次地道的温泉扣肉给史临风吃。她要紧紧抓住他的胃,然后抓住他的心。她要为自己的幸福未来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