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之,前些年的时候你还小,不懂得这些我不怪你。我本以为随着年岁的增长你自然就会领悟了,可你如今竟依旧和小时候一样不知轻重,不仅如此还和爹娘犟嘴,实在是叫阿娘好生失望。”
顾妙吟坐直了身子,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不善。她为人温和,很少说出这种严肃的话,导致一直站在旁边的苏淮之竟心生惶恐,往三小姐苏沁之的身旁稍了几步。
见顾妙吟也开始和苏延一样指责起了自己,苏满之自嘲地勾起了唇角:“既然阿娘和爹爹一样都觉得我是错的,那又何必救我?倒不如让我被爹爹打死算了。”
“你!”顾妙吟气得站起了身,老嬷嬷见状立刻护住了她,生怕她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苏沁之也被自己长姐的话吓到了,一时间手足无措,思量再三居然直接捂住了苏满之的嘴,颤抖着说:“姐姐休要胡说!”
可苏满之并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她一把挣脱了苏沁之的手,直勾勾地盯着满脸怒意的顾妙吟,说话时的语气却格外轻描淡写:“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了父亲不喜欢我,我本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一直勤学苦练,只想让父亲多看我一眼。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父亲不喜欢我根本不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而是因为对他来说,我是不堪大用的女子,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我就注定讨不了父亲的欢心。”
苏满之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呢?大约是在顾妙吟怀上苏沐之的时候吧。
自从郎中确定顾妙吟又有身孕了之后,终日黑着脸的苏延脸上居然难得的多了笑容。他总是念叨着自己要有儿子了,还天天和苏满之说要好好照顾弟弟。后来,在得知顾妙吟诞下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后,苏延就再次变回了先前的态度。
一开始的时候苏满之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可在迎接完三妹苏沁之、四妹苏淮之的出生之后,她就在心中渐渐确定了这件事。
望着虚弱的苏满之,顾妙吟最终还是软下了心。
她走到床前,和和气气地解释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爹爹的心里头肯定是有你们的,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我们身为女子,就是要贤良淑德,替家中男子排忧解难,男女双方合作共赢才是道理,这是天定下来的道理。”
“为什么女子一定要贤良淑德?”苏满之似乎还是不能接受顾妙吟的说辞,“我已经证明了,女子可以和男子做一样的活儿,相应的,有些心思细腻的男子也可以在家打理家务。男女合作是不错,但不应该规定哪一方一定要怎么样。”
顾妙吟无奈地摇摇头,似乎是放弃了和女儿争辩,但她接下来的话却狠狠地给了苏满之当头一棒。
“不管你再怎么闹终究是要嫁人的。你爹爹已经替你选好了人家,对方是御史中丞的养子。虽然他的性子有些放荡不羁,但从我们家的官位来看,算是高嫁了,你嫁过去后不会愁吃愁穿。”
苏满之张着嘴巴,满脸不可置信:“这件事我为何从头到尾都不知晓?爹爹为何从未问过我的意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好和你商量的?你爹爹肯定是为了你好,他还能害你不成?”
“可那御史中丞的养子我是有听说过的,虽说他还未成婚,但已经养了一堆外室了,爹娘让我嫁给那种浪子,是想让我死吗?”
苏满之不明白,为什么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顾妙吟还能说出“你爹爹是为了你好”这种荒谬的话。
顾妙吟将头侧到了一边,不愿再与她对视,轻声道:“他作为男子,为了给家中开枝散叶,有外室倒也正常……”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忍吗?”苏满之气急,此时的她甚至连一声阿娘都不愿意再喊,“我可是你亲手养大的女儿啊,我还没有嫁出去呢,你就已经开始替外人说话了?”
“那不是外人,那是你未来的夫君!你知不知道你爹爹为了给你求到这门亲事花费了多大的口舌?你居然还不知道珍惜?”顾妙吟心头的怒火也再一次被起,“我看你的脑子确实不大清醒,确实应该醒醒脑,等你养好伤之后,就好好的去祠堂罚跪!”
她将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不愿再与苏满之多说一句,丢下这句话后便匆匆离开了屋内。
苏满之望着顾妙吟的背影,本想跟上去,但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今日的母亲和往日相比少了几分慈蔼。她回头望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苏满之,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顾妙吟,最终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因为方才情绪激动,苏满之身上有的伤口再一次流出了鲜血。苏沁之见状,焦急地找出了郎中给开的药膏,想要重新替她敷上。
望着长姐身上的伤口,苏沁之的眼眶不由得再次湿润了起来。她颤抖着将药膏抹在了伤口上,哽咽道:“长姐有什么不满之处好好与爹娘说就是,何必闹到这个地步?爹爹的鞭子上可是有细刺的,到最后疼的还是长姐。”
苏延在殴打苏满之的时候根本没有手下留情,她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显得非常狰狞。药膏接触到伤口一瞬间的疼痛是难以忍受的,好在苏满之常年偷偷习武,身体相比寻常人要更为健硕,这才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