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诠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要求佟非迟返还所收到的一切赃物,并自己去圣上面前请罪,但佟非迟却固执地觉得他在小题大做,始终无动于衷。
而在这件事里,最痛苦的人无非是佟非晚。
一边是她深爱的夫君以及正道,另一边则是她自幼宠爱到大的亲弟弟,纵然她明白佟非迟的所作所为是错的,可亲情却让她始终无法做出决断。
佟非迟所受贿赂的金额庞大,佟非晚清楚,这件事一旦被揭发,那佟非迟后半辈子便只能在牢狱中度过。她不忍这样,只能恳求江诠,倘若她能劝弟弟归还赃物并给予补偿,可否将这件事压下去。
但江诠是绝对无法容忍这种事的,他为人刚正不阿,眼里根本容不下佟非迟这颗沙子。
所以他依旧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大义灭亲,将佟非迟受贿之事告发了上去。
佟非迟入狱,临行前依旧死不悔改,大骂自己的姐夫和姐姐是毫无感情之辈,哪怕是后来在牢里染上病痛,垂死之际也在坚持不懈地唾骂。
这件事对佟非晚无疑形成了强烈的打击。
自那以后,她便整日闷闷不乐,到后来更是不愿意与江诠相见,最终抑郁成疾,在某个冬日的深夜离开了人世。
对于江游川的身世,曾若初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真相居然会是这样窒息。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江游川,只能回身抱住了他。
江游川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缓过神来,搂过她的腰继续说道:“其实母亲临走前,我曾去问过她,问她是不是很恨父亲。”
曾若初抬起头,与他对视道:“她是怎么答的?”
江游川俯下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缓缓说起了自己的回忆。
当时的佟非晚已经病入膏肓,就连自己行走都做不到,只能在床上躺着。
或许是因为已经哭了太多次,眼泪早已哭干,在听到儿子的问题后,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哀伤的表情,而是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这些事是你舅父的错,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所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恨过你父亲。”佟非晚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眼里忽地闪过了转瞬即逝的泪光,“可若有来生,我不想再遇见你父亲。”
她清楚的知道江诠的做法是对的,也明白佟非迟活该入狱,可她的情感让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她再也无法心无芥蒂的和江诠相处。
江诠很好,佟非迟出事后也一直再尽自己所能补偿佟非晚,可她还是累了。
“因为母亲的去世,所以你一直对父亲心怀怨恨,才故意留下那样的字迹?”曾若初猜测道。
谁知江游川却摇头否认道:“不是,母亲去世后,我虽对父亲有怨,但还没有到恨的程度。真正让我对他产生恨意的,是我的妹妹,江浸月的离开。”
曾若初顺势瞧了一眼江浸月的牌位,不免唏嘘道:“她是怎么……”她没忍心将后面的话说出口,陷入了沉默。
但江游川却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毫不避讳地说:“她是被活生生饿死的,走的时候年仅六岁。”
曾若初顿觉错愕,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
世家之女,竟落得被饿死的下场。
那时,江诠已经被害入狱,江府也被搜刮干净,江游川带着尚且年幼的江浸月流落街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昏君向来痛恨江诠的直言劝谏,待江诠入狱后不仅拍案叫好,还下令不许任何人接济江家人,一旦被发现的话就是犯了包庇罪臣之子的大罪。
江诠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朝中再也无人敢违背昏君的意愿。
那条命令下了以后,偌大的天下,便再也容不下两个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