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杂耍的两人已经清醒过来,但毕竟受惊过度,说话时的反应速度还是比常人慢了些。
江游川瞧那负责表演的女子稍微镇定一些,所以便决定率先问她。
他双臂环抱,以一种非常熟练的口吻走起了流程:“先说一说你们的情况。”
女子耷拉着脑袋,侧首瞧了一眼还沉浸在惊吓中的男子,无精打采地说:“我叫梁秀,他是我的阿弟梁涯,是从南边来到上京的。”
梁秀和弟弟都没有见过他们的父亲,是被阿娘一人拉扯大的。
在乱世之中,一个弱女子养大两个孩子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梁母没什么长处,又没有靠山,只能带着孩子四处奔波。直到后来祁朝建立,她才在南方的一家酒楼谋了个打杂的差事。
后来,梁母因积劳成疾一病不起。她深知没有一技之长的害处,害怕自己的两个孩子会步上自己的后尘,所以便拿出了全部家底,包括自己的药钱,将梁秀姐弟送去了杂耍班子拜了师。
三个月后,梁母逝世。
杂耍班子的人知道梁家姐弟没什么背景,常常欺辱他们。
两姐弟也有想过要半途而废逃离那里,可他们知道阿娘的良苦用心。为了不辜负阿娘的期盼,他们勤学苦练,终于学成,带着技艺风风光光离开了那个充满欺凌的地方。
“我们这一路走过了许多地方,也吃了很多苦,可赚的银两也只够果腹。听闻上京的贵人出手阔绰,便斗胆想来闯一闯。”梁秀如实交代道,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刚到上京大半个月,今日也是我们在上京的第一场演出,谁知道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我们怕是再也不能在上京待了。”
江游川颇为唏嘘地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木盒是你准备的吗?”
梁秀先是点点头,可思索了一番后又摇摇头:“杂耍所用的木盒只能用一次,以前都是我亲手准备的,原本是要放几只蝴蝶作为惊喜。但我初到上京有些水土不服,身子实在是不适,所以今日这木盒是我阿弟做的。”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了角落里的梁涯身上。
江游川走到梁涯跟前,发现对方正颤抖不止。他俯身蹲下,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漆黑的双眸正散发着凌厉的光芒。
“梁涯,这木盒里的东西和你有关系吗?”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没有非常严肃,但就是可以让人心生畏惧。
梁涯的双唇打着颤,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靠摇头否认着一切。可他眼神躲闪,明眼人一瞧便知,他定然是隐瞒了些什么。
江游川长叹一口气,继续开口说道:“你知道那木盒里掉落出来的是谁的人头吗?那是朝廷命官,他的人头出现在你做的木盒里,你可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梁涯顿时慌了,紧紧抓住了梁秀的胳膊,泪水在眼眶里止不住地打转。
“阿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带我走吧,离开上京这个晦气地方!”他害怕到声音都变了调,绝望地哭诉着,期盼着姐姐能和幼时一样庇护自己。
但他丝毫不知,他的这副模样已经出卖了自己。
江游川没有惯着他,直立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梁涯。
他扬起声调,直击对方心中最脆弱的部分:“你以为上京是什么地方?是犯了事后想走就能走的?参与杀害朝廷命官可是重罪,你这样只会连累你阿姐和你一起遭受牢狱之苦,从此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杀人!”梁涯绝望地哭喊着,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试图用最原始的方法逃避江游川的眼神。
梁秀心疼弟弟,但也瞧出他犯了事,知道今日不交代清楚他们都得折在这,只好搂着他的肩努力安抚道:“别哭了别哭了,阿姐信你,咱马上就离开上京。”
可梁涯的心绪依旧不稳定,抹着眼泪闹个不停,甚至把刚和张集做完交接的季景都引了过来。
他的哭声尖锐,把曾若初震得头疼。
她生无可恋地扯了扯江游川的衣角,附在他耳畔小声嘀咕道:“让我试试?”
江游川有些犹豫。
他打量了一圈四周的人,发现除了曾若初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很好的配合自己唱红脸,只好点头同意。
曾若初在心中组织了一番说辞,干咳了几声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打断了梁涯的啼哭。
她再次挤出了一个极为标准的露齿笑,和颜悦色地劝起他来:“这位小公子,你先别哭了,事已至此,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不如直接面对。如果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那你和阿姐日后自然还可以正常生活,大人们会还你一个公道。”
曾若初心里猜测,木英睿的死应当和梁涯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瞧上去比季景还年少些,也就十岁出头,还是依赖姐姐的年纪,姐弟俩只是居无定所的杂耍人,既没有依靠也没有银钱,哪里有能力做那种事?况且他刚到上京没多久,根本没有时间布那么大一个局。
所以曾若初更偏向于他是被利用的。
当然,她知道江游川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以他的性格定时会直接把梁涯押下去,才不会给任何人交涉的机会。
梁涯缩在姐姐身后,止不住地抽泣着。
他抬起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睛,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环境,还是有些惶恐地叫了声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