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曲嫣也没再与曲父自辩些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累了,随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门关了起来。
在记忆里,她每次受委屈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娘亲总是会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哄她,一边哄还一边哼着曲儿。
她躺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眼睛则直勾勾地盯着屋顶,脑中满是孙哥他们的辱骂之词,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忘不掉。曲嫣眨了眨眼,眼眶里的泪水再次落了下来,她立刻将其擦干,紧跟着又伸出胳膊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身子,试图学着娘亲的样子哄哄自己。
可终究是故人已逝,如今阿娘不在,无论她怎么学,都起不到一丁点的安抚作用。
曲嫣一夜未眠。
待窗外的天际出现第一抹晨光时,她隐隐约约听到曲父已经起了床。他在外头收拾了许久,最终离开了家门,临走时他在曲嫣的房前驻足了片刻,似是留下了些什么东西。
曲嫣有些好奇地下了床,打开房门,发现门上贴了一张字条,她揭下字条,上边是曲父留下的字迹。曲父在字条上嘱咐她不要忘了给祖母喂药,以及既然这些日子不太平,就不要再出去做工了,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虽说曲嫣很想替家里分担一些压力,可曲父的建议确实是正确的,只不过这样一来却是苦了曲父。曲父是一个手艺精湛的木雕师傅,从不缺活干,但因为身体原因,自从曲嫣开始帮衬起家里后,他便再也没接过什么辛苦的活,也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早出去做过工了。如今曲父再次那么早上工,曲嫣便知道,他定是又接了些惹人劳累的工作,再次扛起了一人赡养一家的重任。
如今她一旦出门就是给家里添麻烦,无奈之下她只能听父亲的话,留在家里照顾祖母。祖母年纪大了,昨日居然还受了那样的侮辱,所以看到祖母那关切的眼神,曲嫣心中的歉疚又增加了几分。
那天,她认认真真地将家里来回打扫了好几遍,又替全家人洗了衣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等待着爹爹回来。
可她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太阳西下,星月挂起,也没见到曲父归家的身影。
祖母拄着拐杖在门口候着,无论曲嫣怎么劝都不愿意挪动一步。无奈之下,曲嫣只好哄着她先用膳,紧跟着又喂给了她一些安神的汤药,祖母敌不过药物的作用,渐渐地还是沉沉昏睡过去。
待祖母睡下后,曲嫣便替上了对方的位置,焦急地等待着曲父。
终于,在即将入夜的时候,她等到了爹爹,不过他不是走回来的,而是被一同做工的李叔背回来的。
“嫣嫣儿,快来接一下你爹!”还没到家门口,李叔就咬着牙呼唤着曲嫣。
曲嫣大惊,匆匆忙忙地赶了上去,帮着李叔将曲父送到了屋内。曲父身受重伤,额头上尽是血污,整个人狼狈不堪,已经没了意识。
“李伯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曲嫣一边马不停蹄地替父亲包扎着伤口一边询问道。
李叔摇着头,指着自己眼角的一处淤青无奈地说:“今日有一群无赖闹到铺子里了,吵着闹着说你爹教出了你这种……反正就是要替天行道,不由分说地就将他打了一顿,我已经尽力阻拦了,奈何他们人多根本阻止不了,这不,我还挨了他们一拳头。”
尽管李叔隐去了一些不好的话,但曲嫣还是很清楚话里头究竟是什么。
可她已经无暇顾及那些闲言碎语,继续问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做这种事情,李伯父可报官了?”
“报了啊,肯定报了,可那些官府的人来了之后也就简单了解了一下来龙去脉,随口说了几句那群人,把他们赶走之后就离开了。”说到这里,李叔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嫣嫣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半个女儿,所以伯父劝你几句,走歧途不可怕,咱们道歉并改正就好了,不然既耽误了你自己,也连累了你爹和祖母。”
看来李叔也是相信那些传言了。
曲嫣张了张口,想和昨天一样替自己辩解,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叔看着她这副模样,再次语重心长地轻叹一声,思来想去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轻轻说了句:“好好照顾你爹,伯父先走了,有什么难处就去找我。”
“好。”曲嫣轻声回答,站起身子,准备送李叔出门。
可谁知李叔慌忙摆手,有些吞吐地拒绝道:“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成。”他撂下这句话便匆忙离开了,根本没给曲嫣任何一点挽留的机会。
哪怕李叔再委婉,曲嫣也知道,他这是怕叫别人看到自己来过曲家惹祸上身。可她不怪李叔,如今这个情况,他愿意帮忙把父亲送回来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俯下身,替父亲一点一点地包扎好伤口。
看着昏睡过去的父亲,曲嫣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她不知道那些传闻究竟从何而来,父亲和李叔都在告诉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能改正错误便能得到别人的原谅。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她自己都恍惚了,或许她真的是犯了什么错,只不过因为某些缘故忘记了而已,如果她真的做错了些什么,那她必然会认真道歉……
道歉吗?
她要去和谁道歉呢?
人人都说她用了一些下作的手段去勾引了别人,可那个别人究竟是谁?
时至今日,就算她想要道歉,竟也不知道该给谁去道歉。她也有去问过那些唾骂她的人,那些传言到底是从何而来,可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那么几句。
“我听别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