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一时间无人应话。
贺施儿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了一纸信,将其呈到了江游川和秦暮予跟前。
“这是曲嫣生前留下的,里头记录了一些她所受的委屈,还请两位大人抽空阅读。”她双手轻颤,羽睫在脸上映出了长长的倒影。
秦暮予面色凝重地接过信,走到江游川身旁拆开信封,将里头的信纸放到了江游川的跟前,方便两人一同阅览。
读完上边的内容后,两人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曲嫣的字迹和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大相径庭。字体娟秀,写工整,瞧上去也能算得上是赏心悦目。可这样清丽的字迹,却每一个字都在控诉着这个人世对自己的不公。
秦暮予有些头疼地摇了摇脑袋,轻声呢喃着信纸上的话语:“四月初十,我第一次出去卖吃食,因为害怕碰到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我特地挑了个偏僻一些的地方……”
那日,曲嫣带了一筐包子出了门。这是她第一次做生意,况且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名声不大好,所以便已经做好了卖不出去的准备。为了避免浪费,所以她的筐里只装了大约二十个,还带了个面纱,以防别人认出她来。
由于害怕被人找上麻烦,所以她便放弃了摆摊的想法,背着筐沿街叫卖,万一有人找她麻烦她还能原地跑路。虽说她对自己遭受的无妄之灾感到气愤,可如今旁人根本听不进她的辩解,甚至但凡她想替自己说几句都会被一些激进的人揪着衣领唾骂。
而正当她遭受如此劫难的时候,她那位托付终身的命定之人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曲嫣曾因为这件事流过不少泪,可无论她怎么寻找,那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当真是寻不到一点踪迹。
可曲家的情况已容不得她和从前一样因为私情一哭二闹三上吊了。祖母年迈,每月光是药钱就要花费不少,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靠曲父一人养着这个家,可前些日子曲父因为劳累过度大病了一场,就算病好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如今她已长大,就必须得压下情感上的打击,肩负起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
烙饼得吃现做的,她没有摊子,所以卖不了烙饼。包子倒是可以摆在筐子里,用棉絮保温也不会凉,方便叫卖。
曲嫣一向不大擅长下厨,为了学会做包子下了不少功夫,在祖母的指导和自己的努力下,她终于能做出能卖出去的包子了。
她没去集市,因为那里人多口杂,有太多她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她不敢去离家太近的地方,因为她害怕有人找她麻烦时被祖母或者父亲瞧见。所以她背着筐,走了不少路才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开始叫卖。
那个地方虽没有特别热闹,但因为有较多住宅,所以来往的行人还算多。曲嫣的包子价格合适,味道也还行,因此那二十个包子用不了多久就卖完了。赚了银两的曲嫣喜上眉梢,遂决定明日还会来这里叫卖。
可当她回到家中时,眼前的景象却将她惊住了。
“老鳖三,不要脸,竟教出了那样的孙女!”
“哎哟孙哥,这话可有些问题啊,咱们老祖宗可说过,有其母必有其子。这曲嫣是这副德行,那她爹和祖母估摸着也是这副德行。”
“孙哥你还真别说,刘婶说得有道理啊,你可别逮着那女子一人骂,这老不死的铁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人紧紧地围在了曲家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讥讽着。现下这个时辰曲父还没回来,家中只有曲家祖母在。曲嫣瞧见祖母手拄拐杖,脸被气得通红,但因为祖母已经年迈,根本争不过那些言行霸道之人,只能无助地重复着:“不许这么说我们家嫣嫣儿,不许这么说我们家嫣嫣儿……”
“嘿,这老鳖三还挺有脾气的。”为首的孙哥冷笑一声,摇头晃脑地说,“当年霍公子还在的时候你们家曲嫣还恬不知耻倒追过他,应当就是看重人家的前程了吧。可惜啊,霍公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瞧上过她。如今霍公子离开了,她应当是想找下家了吧?真是恬不知……哎哟!!!”
还没等孙哥把话说完,一颗石子就突然砸到了他的脑袋上,将他的头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众人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曲嫣站在不远处,手上还紧紧握着几块石子。她双眼血红,不顾一切地嘶吼道:“都给我闭嘴!你们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来找我祖母的麻烦!!!”
孙哥觉得自己的脸上多了些滚烫液体的,伸手摸了一把,竟发现手掌上全是猩红的鲜血。他也没料到曲嫣会给自己那么一下,竟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旁边的刘婶见孙哥倒地不起,被吓得惊叫出声,“杀人啦,曲家的死丫头杀人啦!!!”
“孙哥——”
几个瞧上去和孙哥关系比较好的人冲了过来,其中一人探了探孙哥的鼻息,却发现对方的眼皮微微动了动。那人立刻理解了孙哥的意思,抬头对周围的人说:“还好还好,只是昏过去了。”
“孙哥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她居然就动了杀心,当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