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舆虽然很生气，但还是让鬼管家跟了上去，阴间虽法度严明，却总有律法照耀不到之地。
赵仲舆刚下阴间，听他所言，是与皇帝一起被刘聪毒杀，民间必多同情纪念，再看他的神情，显然还死得壮烈，民间纪念他的就更多了。
他现在就相当于一夜暴富而不自知，犹如小儿抱金过市。
鬼管家很快追上赵仲舆，带着他去找鬼差领东西，香火，钱，还有一切从人间寄下来的东西。
人间祭祀之物，阴间并不是都可以收到，毕竟总有一些人有奇思，会烧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下来。
有鬼管家带着，赵仲舆这才知道，阴间和人间的时间流速不同。
举国皆丧的情况下，各地士族地主自发的祭奠赵仲舆，赵含章又广发公告和讨伐刘聪的檄，天下百姓便也加入此列。
是赵含章的纸坊开办之后，纸业快速发展，各种业务都接，纸钱的成本也快速下降，加之这几年死的人多，赵含章在所辖之地内提倡薄葬，为此还特意上朝廷，让朝廷出公告提倡。
“当然能用，”管家鬼一脸感激敬佩的道：“不知是谁的大功德，我们这样的人家谁烧得起束帛器物？能烧一把麦秸就算不错的了，自有了纸钱就不一样了，即便是贫困之家，过年过节，或是忌日时也能收到一些钱。”
前面走着的鬼差回过头来道：“阴间早把纸钱用起来了，但烧的人少，大帝曾让鬼们去给家人托梦，结果一托梦，不知是不是说的不清楚，穷鬼的家人们只会烧麦秸，偶尔供上一两碗白米饭或三个大馒头，富鬼的家人们却又是烧束帛，又是烧锅碗瓢盆的，每次都没烧到点上。”
因“从容赴死”四字，因皇帝被匈奴侮辱，毒杀的羞辱感和自卑感有所缓解，转换成了滔天的愤怒和杀意，以及，对皇帝的同情和对赵仲舆的敬佩。
其实他们也喜欢人间用纸钱，这东西便宜，即便是最穷的人家，一钱也能买一沓给死去的家人。
给亡魂烧纸钱是东汉开始的习俗，但只是小范围通用，毕竟信息流通慢。
此举不仅晋臣怨恨，匈奴阵营中的汉臣、氐族和羯族也都颇为不满，赵仲舆劝说皇帝从容赴死的话便传出陷落之地，听闻，还是他亲自服侍皇帝喝下毒酒，然后自己从容赴死。
每年赵氏族中的祭祀，清明祭扫也都换成了纸钱，束帛等物都被撤掉，只有五牲和酒水未变。
但现在阴间滞留的鬼魂太多了，这就显出不同来，穷者无财，富者越富，这让大帝很不高兴。
在人间，皇帝和赵仲舆被毒杀的消息已经传出，在匈奴里的晋臣大哭，一夜之间，除了极个别朝臣外，其余人皆前后赴死，被刘聪派人屠杀殆尽。
“所以上头烧给二老爷的东西一定都到了。”
说真的，到处都在打仗，社会资源急剧减少，他们还往墓坑里埋、烧，有好几次，赵含章都忍不住想行曹老板的旧策，她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止住自己的欲望。
普通百姓之家自然是烧不起香烛火油的，更烧不起锦帛，他们就烧麦秸，或是烧一两张纸钱。
所以赵含章便让人大肆印制纸钱，从豫州开始推行纸钱为丧葬主要钱币，以代替束帛等物。
人殉虽然早被废除，但民间屡禁不止。
在她不断的宣传和以身作则后，以豫州为中心，祭祀先祖亡魂以纸钱为主的风俗终于传开来。
当时还是赵仲舆审核，又替她在朝中说话推广开来的呢。
赵仲舆就问：“人间烧的纸钱阴间果然能用吗？”
以前不显，是因为死下来的人很快就能投胎，在阴间停留的时间不长，不管是富鬼还是穷鬼，清算完一生的善恶，定好要投的胎，孟婆汤一喝，奈何桥一过就走了。
赵仲舆蹙眉，正有些不解，一个鬼差就拿过一把银钥匙道：“随我来吧。”
这些东西都要去阴司府里领取。
这样奢华的葬礼，每年都要耗费大量的社会财富。
当然，他们是为皇帝守孝，哭皇帝两声，然后就嗷嗷哭赵仲舆，偶尔哭赵仲舆的时候还要带上赵长舆，认为赵氏兄弟都称得上晋国青松，可惜都死了，且都是为大晋而死。
鬼管家看到那把银钥匙，眼睛大亮，立即催促赵仲舆跟上，小声道：“二老爷，您这是有一房的东西呢。”
这还是在赵仲舆、赵淞和赵铭三人的强力支持下才做到的，即便如此，族中有意见的人也不少。
实在是丧葬业贫富差距也太大了。
路上冻死，饿死的人直接抛尸荒野，从尸体变成累累白骨都没人收尸，而有些豪富之家，陪葬之物就不说了，每有富豪下葬，焚烧的束帛、瓷器、衣物，各种金银首饰，甚至是……人，都不计其数。
大帝认为，人活在人间时他管不着，但都死了，鬼在阴间当是平等的，但一滞留，贫富差距直接从地上拉到天上，相差太大了。
所以别看他自觉刚死，才下阴间不久，其实他在人间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鬼差带着赵仲舆走到一个房前，一打开，里面满满的钱和东西。
他心安理得的接受鬼管家的服侍，由他带着去阴司府里领东西。
赵仲舆也不是愣头青，他是不想跟兄长待在一起，不至于连他派来的侍鬼也赶走。
带下来的财富基本没几个鬼能用上，阴间就相对的公平。
一报上名字和生辰八字，阴司府里的鬼差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在此之前，因为民间多以布匹为价值货币，所以烧给亡魂的也多用束帛作为阴间货币。
阴间的贫富差距有所缓解。
最妙的是，阴间不同的地方，时间流速也不同，这就涉及到空间和时间法则了，别说鬼管家不懂，就是赵长舆，这几年沉迷其中，也没研究出多少东西来。
以至于阴间都不太好管理了，总是有鬼魂被袭击抢夺香火，这让眼睛不容沙子的大帝和阎罗王很是不满。
全是人间的人指明了捎给他的。
赵仲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鬼管家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