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刀兵雪亮，李源却镇定自若：“日前贫道排开了梅花易数，算得东岳有刀兵之祸。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道长来迟了。判官陆之道已经死了。”
“不迟。元君还没有下令还击，怎能说迟？”
“道长怎么知道本元君会下令还击？”
“说得也是。杨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真是千古少有，碧霞元君自然不会袒护这个小人。更何况，陛下有旨，挨打也不能还手，元君当然不会抗旨。既然如此，索性让开大道。哪怕这伙暴|徒把杨戬剥皮碎骨，像陆之道一样倒吊旗杆，也不与元君相干，是也不是？”
“道长以为，本元君要袒护杨戬？笑话！”碧霞元君冷哼一声，“若是铁证如山无可抵赖，就算推上斩仙台明正典刑，本元君也半句情都不讲！可是这些人呢？他们在践|踏三界的法|度！道长可知陆之道是做什么的？他正在修复刘家村生死簿。那些凡人不过鸡犬升|天，本元君不得不怀疑他们的动机。就算他们并非蓄意，众判官和阴君会怎么想？如果本元君不维护|法|度，别的且不说，只怕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接陆之道的班了！”
“为了法|度，碧霞元君不惜抗旨？”
“杀|人不过头点地，本元君早已死过一次，何惧之有？”
李源轻轻勾了勾嘴角：“元君，要想退了这些人，何必一定要抗旨？”
“道长有何高见？”
十八盘山路上，一声鸣金，岳府神兵呼啦啦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云雾氤氤氲氲。
众妖魔和凡人们正在惊疑，忽听一声脆响，所有的旗杆一齐折断。旗帜纷纷垂落，唯有陆之道的尸身被一股力量托起，穿行于云雾之间，飞向十八盘的顶端。
一个人影出现在十八盘的顶端，身边就是那具惨不忍睹的遗体。
云烟散尽，那个人正在山头，背对众人站着。微黄的卷发披散着，细|腰乍背，双|腿修|长而笔直，足称风|流。一身玄衣，外罩一件黑纱帔，三墨绣的行龙在其下若隐若现，有如游走在云雾之间。手上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他转过身来，露|出冷淡而高傲的容颜。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杨戬？”
“怎么会是他？”
35 旗卷虎藏身 (第22页)
“他不是……他不是经脉尽毁了吗？”
“他想干什么？我们……我们……”
法海大吃一惊：“不可能！”忽然想起刚学的现形咒，当下掐起法诀，念动咒语。他这里光华灼灼，十八盘顶端的杨戬纹丝不动，唯有山风拂动衣角，露|出里面的红衬袍，宛如无边暗夜中的一盏孤灯。
十八盘陡峭异常，须仰面才能看到顶端。杨戬只往那里一站，渊渟岳峙，天然便有一种不可侵凌的威严，仿佛某种神圣而不可名状的东西，令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杨戬轻轻一抖手，展开了手上捧着的那件物事——一面飞虎旗。
一扬手，飞虎旗铺平落下，遮盖了陆之道的尸身。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令人不寒而栗。
——谁都知道，飞虎旗是战旗。
已经有人在后退了，众人步调不一，阵脚动|摇。
抛起折扇，寒芒一闪，接回手里时早已化作三尖两刃神锋。杨戬倒转神兵，从十八盘顶端一步一步走下来。
杨戬一枪未出，众人就已乱成一团，恐|慌迅速在人群中蔓延。众妖尚可以驾云逃走，刘家村的凡人们却只能连滚带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丁|香本来就在神斧中失了忆，又因陆之道的死受了刺|激，精神已经有些失常，也糊里糊涂跟着他们往山下跑。法海喊得声嘶力竭，想控|制住人群有序撤退，却徒劳无功，早已无暇他顾。
唯有九头虫留了个心眼，假意逃跑，却在附近的山头潜伏下来，静观其变。
杨戬只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把他们送出了红门，才调头前往碧霞灵应宫。
潜伏|在附近的九头虫果然看到，杨戬半路上变化成了一个中年道|士的样子，不禁大喜，以为看透他本相。把这个消息报回去，定能得贵人青眼。岳府神兵很快就会恢复巡逻和布防，东岳不宜久留，九头虫忙往西方去了。
碧霞灵应宫和斗母宫都已被洗劫一空，碧霞元君吩咐众人清点损失，又命将陆之道的遗体停放在碧霞灵应宫。她对李源千恩万谢，见他坚决不受赏，又小心地问道：“道长，您看陆判官还有救吗？”
“贫道早有相救之意。”李源从袖中取出一只葫芦，“可是耽搁太久了，只凝回了两魂六魄。不够成神，将将够转|世为人。可惜，他不能修真了。”
“既然如此，就以我东岳福泽相照，让他生生世世平安无灾吧。”碧霞元君双手接过了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