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楠顺着走廊大步走向于穆成预订的包房,这个餐馆太大,而她急切中又走错方向,绕了足足大半圈才到了门口,突然意识到自己心跳激烈,不知道是一路急行还是刚才对话的缘故。她正想着要不要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仪表,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于穆成:“怎么还没过来?堵车了吗?”
她只好推开包房的门走进去,一边说:“对不起,我临时有点事来晚了,耽误了大家时间,不好意思。”
于穆成迎上来,给她介绍他的姐姐于穆云和姐夫汪君。谢楠突然意识到给高茹冰打电话时居然忘了问最关键的问题:应该怎么称呼最好?跟着于穆成叫“姐姐”、“姐夫”?她当然完老不起那个面皮;叫“汪先生”、“汪太太”?又未免疏远得可笑。她只能含糊地一带而过,好在于穆云和汪君都渤三十来岁的样子,同样斯有礼,很好相处,让谢楠平静了不少。
于穆成招呼服务员上菜,席间谈的都是公司的情况以及姐姐姐夫动身前往加拿大的行程。谢楠没有插话的习惯,只静静听着。不过于穆云不知是怕冷落了她,还是实在好奇心发作,笑着转向她问道:“谢小姐,我就叫楠楠吧,和阿成怎么认识的?”
谢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跟穆成是邻居,住一个小区,就这么认识了。”
于穆成在一边撑不住笑了,于穆云瞪他一眼:“我就知道嘴里讲不出一句真话来。”她再转向谢楠,“刚才我们问他了,他说们是相亲认识的。”
谢楠记起那次姻缘大会,不禁大是尴尬,脸一下红了。于穆成悄悄伸手在桌下握住她的手,解围地说:“以楠楠的说法为准,我说的不算。”
他知道谢楠紧张,很快把话题又转到公司的事情上了,说起二期厂房的规划,几个人顿时讨论得很热烈。汪君是技术人员出身,管理不算在行,他接手岳父的两年时间,左右支绌,企业发展得不怎么好,但他对厂房专业规划有自己的见解,与于穆成探讨起来很起劲。于穆云一直掌管着家里的财务,说起二期开发的资金运作情况,当然也是头头是道。
“成达一向是银行的优质客户,这次贷款办得比我预计的还要顺利。我想开工会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一点。”
“我觉得设计院的方案还可以再修改完善一点,我们一期已经做得很朴素实用了,二期厂房兼顾一下未来发展空间比较好。”
谢楠并不插言,可是由他们谈论的话题想起刚才徐燕特意提到的事情,不自觉有点烦恼。她当然早领教过徐燕的毒舌与对自己的那点莫名的恶感,猜想起她可能会去在于穆成面前说的话,本能就心底一紧。
于穆成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见她神思不属,笑着说:“好了好了,工作讨论到此为止,我们说点别的吧。”
于穆云再度转向了她:“楠楠,去过杭州没有?”
她一向忙于工作,除了出差,很少去异地,摇摇头:“没有。”
“找个时间让穆成带回去玩玩吧,其实现在这个季节最好了,草长莺飞,湖光山色无一不美。”
“那也得老爷子给我放假呀。”于穆成笑着插上来,搂一下谢楠的肩,她颇不适应在别人面前的这个亲热。“现在这个忙法,别说带女朋友回去给爸妈看了,都快没时间守住女朋友了。”
“去,说得爸爸好象在压迫一样。”于穆云笑着嗔道,“二期厂房动工后,就可以放松点了,以后也可以带楠楠到加拿大来度假。”
吃完饭后大家一块出了门,谢楠松了口气,她想,可算是结束了。他们倒都是很亲切,可她就是心里有事,身都绷紧了没法松驰下来,实在调动不起情绪继续寒暄客套。
于穆成开车送姐姐姐夫回去,谢楠和他们一一道了再见,自己开车先回家,当然,她不准备按徐燕的要求去跟于穆成谈那件事。她想,过去已经缠绕了她七年之久,如果谈着一场与往事毫不相干的爱,却仍然走不出来那个阴影,需要乞求别人封口,未免太可悲了。
至于有人安排于穆成相亲,他既然觉得没必要特意知会她,她更是决定权当不知道好了。
近一段时间,于穆成回来得很晚,他们没有多少交谈的时间,可是就算交谈,她想她也不会主动问起这件事。
她已经多少成了一个遇事悲观的人,然而再怎么悲观的预测,也得自己去面对。
隔了几天,谢楠例行地出差对帐,顺便回了一趟家,妈妈自然又关切地问她和男朋友有没有进展,什么时候能确定下来:“不是妈催,马上快满29岁了楠楠,按我们的算法就是虚岁30,真的不可以再拖了。”
面对妈妈,谢楠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底气,只能含糊地点头:“知道,知道。”
最近于穆成忙得团团转,差不多天天在她入睡后才回家。他们维持着一个同居的状态,交流仿佛只剩了凌晨时的一个相互依偎,连爱都没空在“谈”,如何谈得上进展。
开车走在回来的高速公路上,打开一点车窗,春风柔和,已经是吹面不寒了,然而谢楠并无往日独自开车的轻松之感。
当然,两个人交往之初,就说好了以结婚为前提,她一向保守,从无跟人同居打发寂寞的念头。
可是毕竟还是不知不觉跟于穆成住到了一起,她回想这个过程仍有点糊涂跟吃惊,她承认,她的寂寞果然被赶走了,这种生活和生命充实的感觉很好。不过对结婚这件事她是迟疑的,更不可能去催婚,如果没有父母的催逼,她觉得就像眼前这样相处下去也未尝不可以。
于穆成是她始终没有把握的一个男人,他看上去对一切都胸有成竹,始终带着点戏谑对待她的别扭、迟疑,仿佛所有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她要做的,不过是跟上他的步调而已。
然而,长久以来,她习惯了维持住表面的平衡,并不敢放任自己将一切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回到家后,于穆成仍然没回。谢楠随便吃了点东西,洗过澡后,她开了电视,强打起精神拿出笔记本盘点着代帐公司的帐目,张新和戴维凡的公司最近业务发展得很不错,谢楠觉得应该建议他们两人请一个专职会计了。另一间公司的帐目却看得她有点哭笑不得,出纳是老板的太太,业务往来和日常开销做的报销凭证混乱不堪,夹杂了许多白条,让她简直没法处理。她想,这个月做完以后,还是找时间推掉这个外快好了。
于穆成回家时,谢楠已经有些睡意朦胧了,还是去给他煮了一碗面条。他看上去倒是兴致不错,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告诉她:“刘敬群和许曼白天给我打来电话,约我周末去周边一个小镇踏青看桃花。”
“最近不是很忙吗?”
“是呀,很忙,不过也应该推掉事情放松一下了,我已经答应他们了。那天没事吧。”
谢楠有点心不在焉:“我本来约好去做帐的,改一天也行。不过……”她迟疑着,不知怎么说才好。
“又怎么了?难道不觉得在家里待着挺闷的吗?而且最近我都没空陪,的睡眠好象也不大好,最好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那个,许曼……”谢楠期期艾艾地说,“他们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吧。”
“正好趁这个机会昭告天下嘛。”于穆成吃完面条,注意到谢楠精神不振,摸一下她的头发,“先去睡吧,我还得把一份件看完。”
谢楠回了卧室躺下,却睡不着,她最近睡眠问题确实更严重了,沉甸甸的心事压在心中,让她辗转反侧,她的理智提醒她,不要胡思乱想给自己添堵,可她的心却并不听从指挥。白天她忙于工作,可以拒绝去想徐燕说的那些话,可是每每还是在凌晨无缘无故醒来,越醒越早,只好自己摸黑上楼去许穆成卧室。她知道他近来也很辛苦,并不愿意打扰他,只是躺在他身边,心里会稍微平静一点。
不过,这样缺乏安感,把一个男人当成救命稻草般抓着,让她觉得没法接受。
周六早上,于穆成开车带上谢楠,去小区南门集合时,那里已经停了一长溜车,除许曼、刘敬群两人外,上次在他们家见过的那些邻居加网友大多数都在,另外还有一些生面孔。
一看到谢楠从于穆成车上下来,许曼轻轻吹了声口哨,刘敬群也是一脸大感兴味的表情。谢楠顿时满脸通红,好在其他人跟于穆成和她都不算熟,并没人格外注意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