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的不是长乐的人,竟是椒房殿的掌事宫女,芷兰!
一愕之下,蓁蓁忽地笑了。
也是,除了芷兰,还有谁能自由出入鸭仙宫?
皇后与长乐也不是头一次沆瀣一气了。
犹记得重阳宫宴,她差点儿就被这两人联手李江算计了进去。
余怒再起,蓁蓁不容分说地点中芷兰的哑穴,抢过那桑皮纸药包,拽着她就往外走。
福宁宫,廊下凄风暗生,吹得盏盏宫灯明明灭灭,疏影浮动,犹似平地波澜。
蓁蓁将芷兰交给张弛后,走到廊下让随安替自己去通传。
随安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但仍推门走进了正殿。
察觉随安神色有异,蓁蓁蹙起两弯罥烟眉,不知何兆。
不过,他须臾就出来了,对着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蓁蓁怀揣着疑惑,提衣跨过门槛。
殿内,宫灯氤氲。
赵谦寻仅着了中衣,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脸一半隐在阴影里。
灯火忽明忽暗,案上横倒着几个琉璃酒瓶。
只见他指尖拈着半瓶酒,半晌也不呷一口,眉宇间浸透了苦闷之色,浑身萦绕的孤寂犹如实质。
蓁蓁目光颤了下,忙上前敛衽施礼,“参见陛下。”
赵谦寻微惊了下,回首见是蓁蓁,眸色顿时变得复杂难测,“起来坐吧,陪朕喝杯酒。”
说着,拾起案上的酒盏,给蓁蓁亲斟了一杯酒,而后自顾自地就着酒瓶直接啜饮起来。
蓁蓁在他对面斜签着坐下,看了眼盏中的烈酒,并不拿起来喝。
她不耐酒,喝了恐会误事。
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陛下怎么在喝闷酒,是有什么心事吗?”
赵谦寻缓缓抬眼,目光深沉地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眸底慢慢浮起血丝。
良久,暗哑地开口:“蓁蓁皇后她有身孕了。”
闻言,蓁蓁脑中忽地思绪纷乱。
她过来本是要告皇后的状,可此刻看到赵谦寻猛灌烈酒的模样,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皇后怀有龙嗣,乃举国欢庆之事。
告状的结果,无非是不了了之。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抿了下唇角,她无可奈何地笑笑:“那那不是好事么,蓁蓁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谦寻怔了怔,随即放声大笑,“你说得对!大颂江山后继有人,朕要当父亲了,是好事,亦是喜事。”
他笑得肆无忌惮,甚至有些夸张。
蓁蓁咂摸不出他的深意,只能默然不语。
赵谦寻又猛灌了几口烈酒,已有七八分酒意。
他眼眸迷蒙,声音却还清晰。
“朕自襁褓中起,便是一国之君,在外人眼中属实风光无限。然太后与朝臣压根儿就没把朕放在眼里。”
“从小到大,事无巨细,皆是太后一手包办。婚事,自然也不例外。”
“朕委实恨极了这富丽堂皇的笼子,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反抗,无奈太后权倾朝野,爪牙众多,朕稍有动作,便会被断翼折臂。”
“如此艰难困境之下,只有浅浅温言相慰。她是朕唯一拥有过的女人,也是朕在这金丝笼中唯一的慰藉。”
“如今,她有了身孕,朕理当高兴的”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语气染上些许苦涩。
蓁蓁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皇后是老鸡精安排在皇帝身旁的棋子,如今皇后怀有身孕,皇帝就如蛛网上的飞虫,越挣扎只会被缠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