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这及时的救胃“稻草”,蓁蓁急忙转过双膝,稽首道:“蓁蓁参见陛下。”
“蓁蓁?”郑太后咀嚼着这两个字,声音中克制压抑的阴狠暴露无遗。
蓁蓁当下心中警钟大响,机灵地回道:“回禀太后,‘蓁蓁’便是妾身的小字。”
“倒是个考究的名儿。”郑太后凉凉地挑了下唇角,眸光转向皇帝时,已掩去了一切情绪,恢复了慈母面容。
皇帝赵谦寻立即伸手去搀扶她。
两人在紫檀嵌螺钿罗汉床上坐下,全然一派母慈子孝,甚是和谐。
皇帝赵谦寻瞥眼仍跪在地上的女子,清眸中流露出不自知的、若隐若现的怜惜,“母后,不知这位宫女所犯何罪?”
郑太后奇怪地看向赵谦寻。皇帝竟不知王氏是秦王妃吗?
笑容几不可见地滞了下,她道:“这丫头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没个规矩,哀家方才正管教她呢。”
“管教宫人这等小事怎敢劳母后大驾,丢给随安不就行了。”赵谦寻语气淡淡,像在阐述一件极寻常的事。
闻言,郑太后抬眉看向皇帝,目光隐含打量。
他口中的随安可不是无足轻重的内侍,而是自小服侍在他身旁,简在帝心的人物。
这言外之意是在向她讨要王氏?
郑太后黑眸一转,忽然皮笑肉不笑地抬手指了指他,浑身通透地一挥手:“确实,哀家老咯,管教个丫头就累得够呛,便给随安这个尽孝的机会。带下去吧。”
她突然觉得,比起“挟王氏以令秦王”,似乎借王氏这把“软刀子”从根上切断秦王与皇帝的结盟,更为令人痛快。
从来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帝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看王氏的眼神里那隐隐闪动出的爱慕与怜惜,错不了。
假以时日,一旦皇帝与秦王闹僵,失去最为有力的支持,他便似被折断羽翼的鸟儿,再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随安,将人带下去。”
“喏。”
福宁宫,皇帝赵谦寻的寝宫,日常起居之所。
紫檀香几上墨烟冻石博山炉里着极品龙涎香,缕缕香气自炉顶山峦中袅袅而出,犹似云烟出岫,烟雾缭绕。
蓁蓁坐在绣墩上,微微紧张地吸气吐气,身旁陪着笑脸憨厚,抿唇不语的随安。
少焉,菱花格子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蓁蓁与随安不约而同地望过去,便见一身衮龙袍的赵谦寻阔步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只雪白圆润的鸭子。
“参见陛下。”蓁蓁上前,敛衽行礼。
“起来吧。”赵谦寻望着紧张的女子,安抚似的把软乎乎的小鸭子抱给她,声音温润,“吓坏了?”
蓁蓁不愿在人前露怯,忙摇头否认,转过话题,问道:“这就是小叫鸭?”
赵谦寻凝睇眼她抚摸鸭羽时微颤的小手,并不拆穿,颔首道:“是。”
“它这一对眼珠儿乌黑乌黑的,喙短、脖子短、腿也短,圆头圆脑,果然比我的小乖鸭们更可爱。”蓁蓁眼睑低垂,慨叹时叫人瞧不太清眸中的情绪。
赵谦寻没有接话,深眸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半晌,他忽然开口道:“你既喜欢它,便留在宫里帮朕照顾它吧。”
蓁蓁讶异地掀起眼睫,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绣纹精美的衮龙袍衬得他愈发修篁卓然,眉眼间蕴着丝丝的帝王之气,根本不是那个新门瓦子里爱看热闹的“阿寻”了。
他对着她弯唇笑了笑,笑意纯净无害,蓁蓁顿时心绪复杂。
朝局如战场,宫廷多诡谲,为墨家平反之路不知隐藏着多少可怕的危险。
不管赵君珩是否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亦不管他知晓多少,她都不愿将他牵扯进来,让其苦心经营的名望、战功、地位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