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还是一片混沌的暗青色,启明星高挂,却穿不透那依旧灰蒙蒙的晨幕。
四野蛙鼓蝉鸣,更惹人心烦意乱。
金氏在堂屋里慢慢地来回踱步,若有所思。
蓁蓁知晓义母方才是假意退让,欲争取时间寻找突破之法。
凝思片刻,她缓缓道:“眼下鸭寨只是被包围了,人尚可进出。等天一亮,我便去乌衣巷找王云谏一起去官府登记婚。如此,那纪谷便再也没有发难的理由了。”
金氏停住步子望向蓁蓁,“可他都回去了,还会听你的话么”
话说到一半,眼光不自觉地瞟向蓁蓁藏在腰间的短铳。
几乎是同一时间,蓁蓁白皙的右手也搭上了那短铳。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鸡唱三声之后,明星已坠,朝曦东升。
蓁蓁穿着揉蓝衫子杏黄裙,领着三个鸭寨小弟,提着六只小乖鸭,悄悄冥冥地出了寨子,前往乌衣巷。
乌衣巷,金陵名门望族所居,穿过德桥南堍,进入甓门,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古朴典雅,流光溢彩的宅邸。
此处正是金陵首富王家府邸。
微风吹拂柳丝,蓁蓁站在街门檐下,髻上的花翘和杏黄长裙亦微微飘动,身姿窈窕,俏生生似朵含笑花,好看煞人。
她向鸭寨小弟递了个眼神,示意其上前叩门。
余光又瞥到阶下石狮旁隐约有几个女子在探头探脑,传出悠悠碎语娇声。
她不禁好奇地,凝神倾听。
“我听闻昨日王相公路过夫子庙时,有十几个女子为他打架,竟还打出了三条人命。”
“怎会有这种事情?”
“王相公是金陵城出了名的美男子,昨日刚回金陵,多少姑娘都挤着去瞧,你挤我,我挤你,便打起来了,一点儿也不足为奇。”
蓁蓁眉梢一搐,真当是离了个大谱!
那男人逃出鸭寨后,竟还有心思跑去夫子庙招蜂引蝶?
他也就胜在一张脸,堪称皮相倾冠,实则连个房都不会洞,也不知道这帮姑娘们在此地瞎起个什么劲儿!
看来,她好心将“王云谏”收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正暗自感慨,“咯吱”一声,两扇朱门被打开了条缝,王家门子疑惑地探了出来。
鸭寨小弟忙不迭地打了个千,道:“小兄弟,劳烦通报你家少爷一声,乖乖鸭寨寨主求见。”
门子扫视几人,面色微露鄙夷,冷声问道:“可有拜帖?”
“没有。”鸭寨小弟连连拱手,歉然道,“事出突然,劳烦劳烦。”
没有拜帖,大清早突兀来访,这在门子眼里实在无礼至极。
他觑眼时不时“嘎嘎”两声的大白鸭,脸当下便板得像棺材,何时他家少爷也是这等养鸡养鸭的,想见就能见的?!
“没有拜帖,不能见我家少爷。”
话落,他抬手就要关门,怎料下一瞬,门板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