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058深宫隐患
这后宫究竟有多混杂？兰笙装扮成太监，在全福的陪同下，在宫中四处走了一遍。御膳房、太医院、司监、司浣监、御器监……这一路走来，兰笙的惊愕愈发强烈。只言片语间，这些人就能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地编造出宫闱丑闻来，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且不提别人，就兰笙自己，身上便贴补了四五条传闻。说她“树妖附身才能得到圣宠”还是好的，居然有人说她“是赵庭远的外室所生，赵庭远为了讨外室欢心才将她送进宫来”；还有人说她“面目丑陋不堪，侍寝时将皇帝吓昏了过去，所以皇帝才会推迟上朝”；最难听的传言是说她“因为得不到圣宠，所以将自己的妹妹献给了皇帝才得了青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皇家、巍巍皇权，一国宗庙御鼎之所，竟然能蕴生出这么多卑鄙龌龊的流言蜚语。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以传扬流言为乐。兰笙实在无法理解。
不知不觉间，月上中天。兰笙满脑子都是这一天听到的各种污言秽语。若是在宫外、在坊间，兰笙并不会因为这种话而有什么太大的触动，可这里是皇宫，这里是天子之家。这里，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见兰笙停下脚步，全福也止步不前。
“全福，宫门在哪里？”
“夫人……”全福不理解兰笙是何用意，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实话实说，“天午门在东面，地相门在西面……”
“全福，你为什么会进宫呢？”兰笙向旁边走了几步，手扶在宫墙上，感受着砖石的冰冷，“这宫里有什么好？”
“宫里有银子，奴才想赚钱养家。”全福感觉自家的主子是被这一天看到的奴才们吓到了。世家宗族出来的小姐，哪里能听得了这些肮脏话。虽说是在搬弄主子们的是非，可是有许多人都是趁着这个机会满足自己心里那点儿猥琐的心思。在这深宫里过活的人，就是比外面的人低一等，不是低在身份上，是低在良心上。
“要赚钱，你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把全乐也带进来？”兰笙以前问过全乐这个问题。那时，全福因为夹带贼脏出宫被扣住了，司卫监要把人送去司狱监判罪。全乐哭着来求兰笙，请她救全福一命。兰笙去了，在司狱监，对着那些血腥的刑具，兰笙用一点金子给全福换了条生路。
全福挨了十杖，在床上趴了半个月才好。从那以后，全福全乐兄弟便对兰笙死心塌地了。兰笙曾笑这两个孩子傻，可是后来听全福讲了他们家里的故事，兰笙才知道，这两个孩子不是傻，而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小乐懂事，他怕我一个人太苦。家里弟弟妹妹还小，两个人赚钱比一个人多。”全福不想和主子说这些事，这些事会让主子可怜他。他不想要主子的可怜，主子说过，人要坚强地活着，而坚强的人不需要可怜。
“全乐确实懂事。”兰笙心中的焦躁沉郁淡了一些，“你也懂事。这样很好。记着，不要和那些人学，做奴才也分三六九等，要做一等的奴才，就要先学会分寸。”
兰笙继续往前走，她举着手，在宫墙上划出一道指印，仿佛想抹去这墙上的污渍。可是宫墙高耸，漫长无尽，那一指宽的印痕不过是一条毫不起眼的细线罢了。
回到锦织苑，兰笙简单收拾了一番就上床睡觉了。本以为累极无梦，没想到，她听到的那些传言堂而皇之地闯入了她的梦境：
皇后与皇帝相携观赏日出，可是背后却有个小孩子拉着皇后的裙角喊母亲；雅茉和一个男子化成了蝴蝶，飞上了天，可是转眼就被洛嫔用网子抓了下来，洛嫔拿了一床棉被，将两只蝴蝶活活闷死；再掀开棉被时，蝴蝶却被江嫔拿起来扔进了锅里，然后盛了满满一碗汤喂给了邱望致，邱望致喝完，她又给皇帝盛了一碗，皇帝喝完就倒在了地上；敏荷拿了两桶围棋，将棋子堆在了皇帝的身上，然后就跪在皇帝面前哭；这时一只狐狸跑了过来，打跑了敏荷，然后变成了佟妃，她将皇帝从棋子下挖出，冲着皇帝吹了口香气，皇帝就站了起来；皇帝要封佟妃为皇后，命令所有人向佟妃行跪拜之礼。
兰笙跪在地上，正要高呼“恭喜佟皇后”，就被一只手拉住了胳膊。
惊醒过来，兰笙最先看到的，是玲珑的脸。兰笙还沉浸在梦境中，以为封后的人是玲珑，张口就喊了一句“玲珑皇后放我出宫吧”。
玲珑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倒在地，“小姐，小姐醒醒。小姐，是不是梦魇了？”
看到熟悉的床铺和帷幔，兰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看看玲珑，揉揉头，稳了稳心神，“什么事？”
“小姐，三沐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恙，宣您到升宁宫侍驾。”
“陛下病了？我们都要去吗？”兰笙说着话就下了床，玲珑连忙服侍她换衣服。
“好像只是让您过去。”玲珑手脚麻利地为兰笙打点好衣服。兰笙一刻不停地出了门。
三沐见到兰笙，依礼问安。兰笙客气了一句，便跟着三沐前往升宁宫。
第一次到宁升宫，兰笙有点儿紧张。夜色太沉，除了一片巍峨的黑影，她看不出更多的华贵。三沐领着兰笙进了正殿，玲珑等人则被拦在了外面。
大殿里灯火微明，显得有些昏暗。三沐将兰笙请进了浴房，一进去，兰笙就看到了靠坐在水池边的皇帝。乍见皇帝那副闪着明光的肩膀，兰笙微退了一步，她扭头看看三沐，“陛下不是病了吗？怎么能浸水呢？”
听到兰笙说话，皇帝沉声道，“来了就过来吧！”
三沐冲兰笙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一摆手，带着旁边侍立的宫女退了下去。
兰笙揉揉额头，觉得自己应该回去翻翻黄历，为什么糟心的事都赶到了一起。她挪步来到皇帝背后，低声问，“陛下哪里不舒服？怎么没传御医来看看？”
“头疼得厉害。给朕按一按。”皇帝抬头，神色不愉，“还站着干什么？朕在头疼。”
兰笙无语，连忙跪下，挪到了皇帝的脑后，比量了一下，扶着皇帝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腿上。她如往常一般，按住皇帝的太阳穴揉动着，“陛下，入夜安睡才能修养精神。您这头疼，可能就是晚睡引起的。”
皇帝闭着眼，没理会兰笙。兰笙想想自己的话，是有些武断，便继续说道，“陛下，要是疼得厉害，就传御医来看看吧。臣的按摩是治标不治本。”
“若是不想做就直说。朕不差你这一双手。”皇帝的语气严厉起来。
兰笙有些懵懂，被皇帝的恼火烧得莫名其妙。她回忆了一下，皇帝好像只会在她面前发火，难道是她总惹皇帝生气吗？
“……陛下，臣就是随便说说。”兰笙忍不住辩解了一句。
“你对朕的事总是这么敷衍了事吗？”皇帝呛声道。
兰笙明白了，皇帝这是又跟什么人生气了，自己只是背了黑锅。“陛下息怒。臣很担心陛下，只是有些词不达意。”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那边有包香粉，你找人看看是什么。”
兰笙环视四周，发现在皇帝的便服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布包。兰笙骤然紧张起来，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刚刚发现写错了宫名，佟妃住在绯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