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正想着韩致远不理会线索的事,就听得他冷不丁的抽出了一条扔了出来,就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朝她的脸上拍了一巴掌。
“应该是这样。”
当吴顺海的口供中提到十只船时,慕清颜也留了心。活的禽类不能叠压,一只接一只挤在一起得需要几只船,那些鸡死了倒是可以像堆货物似得上下堆积,分出一只船也就够了,剩下的两只船自然是藏着鸽子。
这些鸽子没有一起驶入外沙河,会转移到哪里?这一直是她在担心的问题。
“你知道装鸽子的船下落很重要,可有没有想过载死鸡的船也一样重要?”韩致远问。
“死鸡?你的意思是这些藏过毒的死鸡会流入到商贩酒家的手里?”慕清颜心里一个咯噔。
若非韩致远特意提出这个问题,她的脑子里还一直在围着鸽子转。如果他们只去追查鸽子的下落,而忽略了这船死鸡,无疑是给那些歹徒留下了一条小道。
小道虽狭窄,可胜在没有阻碍,一路畅通。
“大多数的人都爱贪便宜。”
“是。”慕清颜承认,不论是在襄阳,还是奔赴临安的一路上,她也见多了这样的人。
吴顺海父子若非有所贪图,又怎能被人带入不法之事当中,以致担上性命之忧牢狱之灾?
“你早就想到了?”慕清颜问。
是不是在义和坊,当她一说到鸽子不见了的时候,韩致远就已经想到了死鸡的问题?
“是。”韩致远道,“那么多的死鸡被挖了肚子之后他们能往哪儿丢?不论丢到哪儿能比得上被人吃掉,不仅能赚银子,还能投毒,又能毁尸灭迹的干净?这么一举多得的事,对于满脑子投毒的人来说不会想不到。你没有料到是因为你没有把自己置于他们的立场,没有跟上他们的心思。”
“你这是站在他们的立场想到的?”慕清颜品着这句话的意思。
“抓捕凶犯,就要让自己成为凶犯,不是以身涉法,而是在心中,在想法上尽可能的靠近他们,不一定非得查到他们的藏身之地,只要跟上他们的思路,在他们的落手处等着他们!”
“可是,既然你想到了这个可能,我怎么没见你安排人去查商贩酒家的采购问题。还是你又在暗中布置了什么,我没有看到?或者这也是跟周大哥说的悄悄话?”
慕清颜边问边想,安排这样的事怕不是靠一个眼神就能做到的,可是从义和坊到吴家,她都紧随着韩致远,没见他特意吩咐过什么人,除了最后命周虎去给嘉王送信的时候,说了那么几句悄悄话。
之前她猜测韩致远是让周虎把嘉王请来代他主持他们失踪以后的事,现在再重新一想,查死鸡的下落才是更重要的问题。
但是韩致远否定了她的猜想,“如果我要安排人去查,等到那个时候才交代周虎,菜都凉了!”
“不是?”
难道做出防备的时间更早?
韩致远接着说,“收到周虎带来你从邱大那儿拿到的消息之后,我便做了安排,着人同时向萧家与嘉王府传信。萧致瑾那边的事办的很好,嘉王也往白洋湖特派出一批人,明知那批人守的将是一座空湖,照你所想,我何不让他们配合邱大他们黑白两道一起去查那些肉贩子?”
“你……”慕清颜像是被噎了一口。
她从邱大处得知有家禽大量私入临安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些东西会做携毒用,可是她的想法只停留在那些鸡肚子藏毒,而韩致远却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便想到了那些肚子里藏毒的死鸡还有另外的用处。
这让慕清颜感到有些发闷。
而再听韩致远说的这些话,意思分明是他根本没有安排人去查,明知开往白洋湖的船只已经先一步转移,还故意加派了人手,耗费兵力就是为了造成十分重视的假象。
“你为什么不查?”慕清颜落后了韩致远几步,赶紧又追了上去。
“查不是唯一的办法。”
“查不是唯一的办法?”慕清颜琢磨着韩致远这句话的意思,再结合前面所言,“你的意思是……萧致瑾除了带人赶到外沙河去救我,还帮你做了另外的事……难道你要用萧家在生意上的关系网照着贼人那般散布流言,比如说是发生鸡瘟之类,让鸡在临安城中暂时没有销路?这样,不管那批死鸡藏在哪里都卖不出去,也就不怕被人误食了。是不是这样?”
她只能再想到这个办法。既然不急着去查毒鸡下落,没有派人去阻拦毒鸡流入商贩手中,那么放弃阻截污源,在没有掌握到具体目标线路的情况下先将水坝砌高,改为将污水拦在坝外,也不失为一种救急的方法。
萧家利用他们的生意网,将传言迅速散播到临安各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这便是在砌高水坝,让人们自行对鸡肉敬而远之,也就降低了中毒的危险。
若在平时,散布扰乱民生安定的流言被逮住是要入罪的,但萧家的人是在帮韩致远做事,也是为了临安大局,依萧致瑾留给她的印象,定不吝啬出手。
再仔细想想,这个办法也相对省事一些,只需将风声放出去,惜命的人们听闻之后定然看重这小道消息,宁可信其有,尤其在刚刚截获了携毒鸭鹅的时候,更是小心,少吃那么一口肉,即使鸡肉流入商贩手中,也卖不动了。
如此一来,不需再惊动官府四处彻查叨扰民生,另外还要再耗费一大拨人力,也不需要官府颁布公落个治下不力的骂名,若被贼人利用或许还会被再倒打一耙。只待日后将此案查清,把一切传言全部都推到贼人身上,等人们得知一切不过都是谣言,便会以为这仅仅是虚惊一场。
这便也是效仿贼人之法,借流言化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慕清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番话说对了,一定合了韩致远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