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候,裹成铁人一般的甲士才齐步朝前,身后乃是长矛如林,再是弓手聚阵徐行。
不过对付三四十个贼人,这一都禁军并无丝毫懈怠。
职业军队只要有一丝可能便不会寻求夜战,并非因为夜盲症,这等精锐之师都是给养充沛、上官宠爱的勇士,哪里有夜盲症的困扰,可即便没有夜盲症,视力也极其有限。
黑暗之中举火更是求死之道,因此两军只能一个个小集群的近战,因为大型军阵便是旗号、军乐、传令都是无用,旗号根本看不到,一旦接战什么声音都不如自己的嘶吼与兵器的交击更响亮,而传令兵甚至都不知道主将在哪里。
因此大多夜战只有混战,混战到除了自己之外其余都是敌人,混战到能冷静下来听到自己长官的召唤,混战到天光显现,那时候哪一方更多的活着还能保持阵型,谁就是胜利者,可往往这种胜利最为残酷,便是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无法追击扩大战果。
所以,名将尽量避免,庸将绝不敢为,只有蠢货才会干这种事。
然而此时,禁军的领军将领绝非蠢货,因为敌我甚好辨别,只需杀死对面每一个敢于反击或者还站立的无甲之人便是,且这里地势狭小,一个单薄的阵线足矣应付。
随着近战结束,只剩下贼人往来逃窜的狂吠,已经没有对战之人。
这时候才传来鼓板,禁军也形成楔形阵向前而来,而这楔形阵可就十分讲究了,可不是贼人从话本艺人那里听来的了。
也是重装甲士在前,但其他人并非龟缩其后,只有步弓手跟在重甲之后,在承局带领下,分出旗手和两个长枪手、三个弓手分成左右两翼,其余枪手则是在后面押阵,还有人与都头骑马缀在后面游奕,如此遇敌,正面遇阻两翼包抄,贼人夹击则两翼固守,中军支援,后阵上前拒敌,而贼人后面包抄则骑兵拖延时间,后队团结军阵,中军弓手支援,重甲分兵与两翼合围贼人,如此才是楔形阵法。
于是个别还心图侥幸或者自恃勇武的贼人,也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终于一切归于宁静,似乎这宁静有些悠远,他只觉得自己虽处天地之中,却实难分辨哪里是上,哪里是下,眼前也是忽明忽暗,恍恍惚惚,一时似乎身处日月之侧,光亮让自己眼前一片白地,倏忽间又是化作虚无,即便伸出双手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他不甘心便试图控制五感,可惜他们你明明知道就在那里,却根本不能控制,忽然眼前又是闪动起来,但他感觉这并非是自己看到的,而是落在自己心里的,冷不丁似乎觉得鼻腔传来风动的声音,他本能地以为恢复了嗅觉,但是却只听得鼻腔中的气息从风动转为雷鸣,这才明白原来是听觉也不由自主的天马行空起来,突然万籁俱静,然后便是单调的水滴声,单调而有节奏,越来越响,到了最后便要将他整个脑袋都要震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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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钟声停了!”
他在脑海里嘶吼,可是真真实实听在耳朵里,却是虚弱无力的声音。
“停掉?难不成你以为这钟声因你而动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只是你这劲儿倒引出一桩典故,据说当时太宗也是被缥云阁钟声惊醒而恼怒,虽然一时忍了,最终却把缥云阁封为别院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缥云阁的钟楼封了,莫非你也要做此事?”
“岂有此理,我岂可与太宗相提并论,此等荒唐话还是休要提!”
他虽然虚弱而且恍惚,但头脑总算清楚,也不及睁开眼睛,便来驳斥此人。
只是话出口似乎才听出来这人是谁,努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
“师叔,怎么是你?”
原来这人便是紫芝道人,他也摇了摇头,颇有些疲惫,却还是欣慰说道,
“不是我,谁来救你小命?”
老道说着话便在四下许多香炉添香料,继续慢声说道,
“若不是送到我这里,你怕是救不回来了!”
他又想说话,然而随着他的清醒,许多莫名其妙的感觉蜂拥而至,尤为难受的便是脖颈间又是刺痛、抽动却更是瘙痒难忍的感觉,他想用手来抓缓解这种难忍的感觉,才发觉四肢与腰腹胸都被束缚在榻板上,动弹不得。
“师叔,这是为何?且让我动动!”
紫芝真人看着他翻了下白眼,
“活该你身体底子好,又是咱们的弟子,否则如何这么快醒过来,既然醒过来了,那你就活该受罪,忍着吧!”
他还要扑腾,门外传来几个人声音,
“三郎,休要挣扎,这是救你的命!”
原来是智全宝的声音,旁边还有柳瑒。
老道没好气的说道,
“让你们几个也去休息,你们也都伤了真气,若是不想落病,且睡好了再去药浴,这里你们进不来,就别添乱!”
三郎不明所以,一肚子的话要说,却被紫芝真人拦住,
“你莫多说话,便让他们说你听着!”
门外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彰小乙,
“八师兄,咱们已经脱险了,只是你受了重伤,仝三郎、四郎也都受了伤,但是万幸咱们弟兄几个都好好的,因此你把心放下。”
三郎被脖颈刺激的已经艰难说话,老道则将药膏点了一些才舒缓了。
“莫要想着说话,你现在连水都喝不得,若是风邪入体发了热,老道便只能灌肠用药了,你可是想尝尝滋味!”
三郎闻言便只能忍着了,这位师叔医术了得,可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射中你的箭,划开了你的脖颈,伤及扶突、人迎,幸亏没有伤到血脉,否则神仙难救,只是这里也十分凶险,虽然他们处置也算得当,但是还是沾染了秽土与污水,也是你底子好,昏厥竟然到了离魂的地步,也正是如此才守住心脉,坚持到了这里身子都没有发热,实属万幸。”
老道示意门口彰小乙也退下去休息,
“如今你还在生死之间,因为你这伤口乃是用三沸过得水清洗了,饶是如此也需敞开了用药,避免金疮痉发,这里所用香料都是隔绝瘴气浮秽的,也是防着外染时疫。小子,须要惜命更要惜福,换个平常人十之八九是救不回来了,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