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婢女是双十年纪上下,虽然打扮的还是少女模样,却分明是生育过的妇人身段,尤其是她转身走的时候,那郎中本来便是擅长小儿科的,不知见了多少妇人,当时便觉得奇怪,被咱们问起来才笃定了此事!”
“果然,说不得便是有人乔装打扮的,”
大户人家也不是没有聘用妇人作使女的,尤其是厨娘、织娘、绣娘,更遑论保姆、奶妈子等等,正因为如此,若是个妇人又何必故作少女打扮?岂不是欲盖弥彰,须知大户人家能传承世代倚靠的不只是富贵权力,督促子孙将家族发扬光大的便是家规族法,便是礼仪器度,乱礼废法者没有不败坏门庭败乱族亲的,便是子弟尤不可乱立规矩更何况一个婢女乱穿衣衫的。
“可知道是哪户人家?”
“便是内城端礼门里东厢这一带,有两家店铺分别在端礼门内西厢和灵光门内北厢,有伙计记得这户人家行走方向,便是圈定了这一带。这一带看似广大,其实只有十五个大户人家,其中八户人家都是孙男弟女几代人阖族居住,人丁稠密并不利用外人藏身,若真有人多日没个音信也藏不住,还有五户人家则是没有在阁的女眷,女儿们都嫁出去了,只有儿子媳妇奉亲在室,而且这五户都是小宗门第如今皆是商贾,儿子们也都没有纳妾的,因此便圈定剩余两户了。”
“你们如何知道这么详细?”
智全宝如今最担心打草惊蛇。
襄承勖如何不知道智全宝担心所在,急忙说道,
“咱们不敢惊扰地方,因此也不敢去府衙户曹查询,更没有寻这里的里长,乃是找了蒿老实来打听,这里面的消息他可比官面上更清楚。”
智全宝听得是找了这个老儿也就放心了一大半。
襄承勖继续说道,
“咱们也是担心打草惊蛇,能做下如此滔天大案的又岂是寻常角色,我是担心咱们手下兄弟应付不了,更不能轻易通传出去消息,索性连盯梢之事都未做安排,只等侍禁归来拿个妥当的方略来。”
话到这里,智全宝连连点头,这便是他为何重用襄承勖的原因之一,便是此人实在是会做人更会做事之人,公案中人最忌讳两种人,一类便是因循守旧,胆小怕事之人,便是天大的功劳唾手可得,也是瞻前顾后,不敢率力博取,这等人只会耽误事,然而这类人还不是最可憎的,最可憎的便是贪功冒进,莽撞执拗,任何事从来不考虑前因后果只是一味乱打乱撞,这类人只会坏事,更会连累他人,伤及无辜。故此,智全宝才更为欣赏襄承勖这等知进退,明深浅的手下。
“从勉,”
智全宝难得称呼他人表字,如此称呼也是他渐渐褪去江湖气的开始,也是将手下从江湖弟兄当做官场部下的开始。
“做得很好,此时绝不可轻忽莽撞,只要把内城出入严防死守,总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侍禁,您看下一步如何行事?”
“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唯恐这些药铺走漏消息,也不想招来更多人注意,因此无论内外城将这些药铺的都拿来问话,也不惊动这些东家、掌柜,只用底下人充数,所用的幌子便是严查假药案。依着我的意思,毕竟现场遗留了相关线索,若是我们毫无举措只怕反而让贼人有所怀疑,可若是查的太有针对性,也怕那贼人过于警醒而逃脱,故而采用如此措施。”
襄承勖又是低声说道,
“只是案发以来,各处城防即便按图索骥,也只怕这贼人乔装打扮已经逃了,虽然还有购买香药的线索,难免不是贼人故布疑阵,早就脱身了?”
智全宝也明白襄承勖的好意,这也是捕快们常有的说法,哪怕是已经查明凶顽的案件,也不可能做到凶手都能束手就擒,事实上许多刑案之所以不能结案,并非多么悬疑,而是凶手逃脱杳无踪迹罢了。因此,捕快们办案绝对不会把话都说满了,否则案子但凡出了状况,上官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把责任砸在捕快身上,襄承勖这么说不只是给智全宝听,也是说给其他人知道,若是上报府衙或经抚司、都转运司也不会将话说满了。
若是猾吏们更是唯恐这些凶徒不远走他乡,毕竟与其抓住凶顽得到长官夸赞都不如把差办砸更为凶险,胥吏们又不会随着长官升迁而流转,除非大机遇也没多大的上升空间,守住手里的职司世代不丢才是正理,哪有为他人分忧的心思。
襄承勖固然不是这种人,但这些话他也必须说在前面,这是态度,即是他自己的也是手底下衙役们的,唯智全宝马首是瞻,便是办事也是为智全宝办事,总之他们的天没这么高,看到智全宝这里也就够了。
智全宝大手拍在襄承勖的肩膀上,这已经充分表明自己的态度,嘴里也有一番计较,
“既然此人做下这等案子便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这些人多次逃脱法网只怕心里骄纵的很,而且如今也算与咱们有了私仇不会轻易离开。这当然是某一家之言,只是咱们还是要把眼前事情办好,你只管抽调咱们靠得住的老伙计,我从各巡检抽调好手,但是都是只做准备,必须有了府衙的明确指示然后下手。”
他又拿起茶盏反扣桌案上,
“最多只在二十四个时辰内论个结果!”
二十四个时辰?
襄承勖冷不丁听了个明确的时间安排,不由得疑窦丛生,隐隐中他觉得只怕二十四个时辰内,完结的不只是这一件事。
“二十四个时辰,还真是紧迫啊!”
彰小乙陪着两个察子已经绕着紫霄观、翠蕤阁外围走了两圈了,源净则是细腻的监察禁军值守情况,几个已经认识的禁军将领还很热情的打着招呼,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异常,至于禁军则是两个指挥驻扎,一个指挥负责翠蕤阁为核心的南面,另一个则是紫虚观为核心的北面。
至于他们四个巡查之后还没走远便是等待有人过来,就在紫虚观后面的背巷他们等来了主客司的吏目,将他们引入到紫虚观后面的一处院落中,这便是敬洎父子以及其他属官、吏员居住地方,横跨了别院就看到了敬洎与敬玉博还有他的女婿都已经候着了。
见礼之后,这两位察子也传达了来自东京方面的消息,只是这等消息来自大内,并非中枢下达,因为事关机密也并未付诸字,原则上这等消息客省勾当公事作为内廷官理应照办,但是敬洎乃是中省的官员,若是就当耳旁风别人也无可奈何。
但是当察子把消息说出来,第一个接下来的便是京畿,没有丝毫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