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爱,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再进入旅程前,龙奴阿萍戴上了这朵不会枯萎的野杜鹃花,从此她不再被其他山神怀疑,而是被更多山神接纳。再后来落花洞女的称号升到了橙色,她不再需要野杜鹃花也能获得山神的信任,这朵花就被束之高阁,再没有拿出来过。
每到月圆之夜,她会通过野杜鹃和青灵小蛇纾解山神兄弟的污染,但就像例行公事,自己再也没有回过大山,就像她不愿面对的过往。
……
一晃便是匆匆数年,对山神来说,只是几个春秋,一次等待的时间。对龙奴阿萍来说,她已经把过去埋在记忆深处,不再去想,近乎遗忘。
直到山神兄弟被她牵连,被咒杀而死,她灵魂剧痛,心脏像被揉碎了一样,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去,心结一直都在。大脑一片空茫,她匆匆回到故土,回到大山,却见到白雪皑皑覆满枝头,四下里一片死寂。
山死了。
这两座山太偏僻,早已没人祭祀,这一片山有很多,连绵起伏,不是所有山都有名字。人们只会说这片山,那片山,而这两座山挨得近,被村寨里老人叫做兄弟山。兄弟山就是祂们的名字。
‘我其实一直想问……’
苗阿婆眯起眼睛,她已经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甚至比黄导认识她时看起来更年轻。看着不过只有十六七岁,红唇不点而朱,明艳漂亮。她乌黑油亮的发间别着一朵野杜鹃,巨蟒灵化作小青蛇,缠绕在她雪白纤细的手腕上,依恋枕着她的指尖。
‘我想问……’
她其实一直想问山神兄弟,原本知不知道她和祂们结契后就会被污染冲的失去自我意识,彻底死亡?午夜梦回,这个疑问经常浮现在她心间,让她无法安眠。过去她总认为山神无所不知,哪有什么祂们不知道的事情。祂们过去甚至可能还有别的落花洞女,或者有别的山神妻子。
世人给神山赋予人格化,有的当地人会说神山旁边的山是祂的兄弟,对面的山是祂的妻子,周围一圈的山是祂们的孩子,神山夫妻在闹矛盾,兄弟和孩子们在劝祂们。龙奴阿萍走遍世界,就遇到过‘有妻有子’的山神还来招惹她,也遇到过想把她纯纯当落花洞女来强行释放污染的,实在让人恶心。
但后来她想,山神兄弟也许并不知道。落花洞女并不是哪都能随便出的,像兄弟山这种不知名的深山,堪比山神中的土老帽。这么千万年来能出个落花洞女都是山神兄弟烧高香了。祂们没有过落花洞女,自然也不知道落花洞女的结局。又或者说人类的生命对山神来说太短暂,是嫁给祂们之后就死亡,还是活了几十年死亡,对山神来说也许一样短。
山神也不是
全知全能的,祂们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就像祂们甚至能被其他人杀死。当然,背地里咒杀她和祂们的组织旅队被她血洗,一个也没放过。
‘我为你们报仇了’
苗阿婆的身影越来越淡,她指尖微动,抚了抚手腕上的小蛇,又抚了抚鬓边的野杜鹃,终于长出一口气,神情也变得安详。丙一的山神雕像上她也留了些印记,当初她和燕山的感情也很不错,落花洞女的精神能极大缓解山神的污染,如果真如安雪锋所说,燕山山神如今的情况比她当年更糟糕,有她这点印记在多少会恢复些理智,能照顾点丙一。
最后一点时间,她又和丙一说了些乌螺山和燕山的事,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提山神兄弟。毕竟祂们也确实没有太多好说的,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记忆。
‘如果,如果你在乌螺山见到与我相像,或是有任何一处与我相识的东西,记住,她不是我’
最后将要消散的一刻,苗阿婆突然想起什么,对丙一严肃道:‘乌哥已经疯了,那或许是污染,或许是其他什么东西,譬如山里原有的山灵山鬼被祂的意志扭曲影响’
‘如果你在土司王墓和乌螺山都找不到乌哥的身影,或许祂就附在那上面’
最终说完这句话,苗阿婆双眼微阖,鬓边的杜鹃花和手腕上的小青蛇消散,她又变回旧日梦中年老的模样,她的精神印记彻底消散了。
‘唉’
苗阿婆精神印记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不远处雪洞中的空空道长如有所感抬头,望向那边,最终叹息摇头。
‘无量寿福’
‘徒儿,来与我一起为你的前辈唱经送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