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夫又取出一套针,这次却不是银针,而是金针。他将金针消毒后,拧开一个小玉瓶,玉瓶里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冲淡了室内的恶臭。他将金针全部插进那个玉瓶里,再取出时,金针身上带着散发着馨香的透明的液体。
举起针,于大夫将针扎到舒以泽背上,没有直接扎在那诡异的图案上,而是扎在那向上生长的蔓草顶端附近。那些组成图案的黑线蓦地动起来,似乎极为畏惧那金针,或者是那金针上带着的汁液的香味儿,纷纷向下退缩。
于大夫眼明手快地连续施针,一步一步将那些黑线逼退,直到那些黑线如同乱麻一般全部退开,退到身下,于大夫才又举起银针,将那些黑线用刚才的方法扎住,弄完这一切,直至舒以泽的背部恢复正常。
长吁了一口气,于大夫身体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从高度紧张中松驰下来。
舒以泽的背上传来“啵”一声轻微的破响,最先施针那个疙瘩被黑血胀破了,污血一下子涌出来。
福安慌张地抬眼看向于大夫,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身上有些小眼儿的葫芦,拔下塞子,将葫芦嘴儿对着那个破了皮的污血疙瘩,同时拔下那根银针。
一会儿,葫芦里探出一个菱形的小小的蛇头,蛇头上有一个血红色的符号一样的图案,两只眼睛也红得发亮,小蛇从葫芦里爬出来,通体如玉般雪白晶莹,吞吐着鲜血的蛇信,闻到污血的味道,小蛇兴奋起来,张开大口,一口咬在那破裂的血疙瘩上。
“呀!”福安惊呼出声。于大夫淡淡地看了福安一眼,轻声说,“别担心,那是用来给少爷吸毒的。”
仔细看那蛇,那蛇似乎在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血疙瘩里的污血,一会儿便把那黑色的污血吞了个干净,有红色的鲜血渗出来。
小蛇松开口,懒懒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第二声破响又从另一个血疙瘩上传来,于大夫拔下银针,那小蛇灵活地绕开舒以泽身上扎得密密麻麻的银针,将嘴凑到破裂的污血疙瘩上,又一口咬住,大口大口地吞血。
福安被这奇异的一幕惊住了,傻傻地看着那条小蛇一个接一个地吞掉那些血疙瘩里的污血。它雪白如玉的身体渐渐有些发灰,再慢慢变黑,喝的污血越多,黑色也越来越深,直至它从一条小白蛇变成一条通体乌黑的小黑蛇。
舒以泽身上的银针越拔越少,小黑蛇的肚子渐渐地鼓起来,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越来越圆。到最后,它完全爬不动了,于大夫便把它推到那些污血疙瘩面前,大概是吃得太撑,它费力地吞咽着那些污血。
福安只觉得它再吞一口,它的肚子就会被胀破了,可是它一口接一口地吞下去,肚子还是没破,像一只贪婪的饕餮。
最后一根银针拔了下来,小蛇吞掉最后一口污血,身子已经圆成一个皮球,再也爬不动,蓦地从舒以泽的背上滚下来,跌到地上。
于大夫舒了口气,将金针从舒以泽脸上拔下来,对福安道:“给少爷翻身。”
将舒以泽的身子平翻过来,正面朝上,福安这才看到舒以泽身前也扎着数十根晃眼的金针。
于大夫把舒以泽身前的金针全部拔出来,面色有些疲倦道:“福安,你去打盆水给二少爷擦洗一下身子吧。”
“于大夫……少爷他没事了吗?”福安见舒以泽貌似没有刚才那般痛苦,也松了口气,赶紧拿着毛巾给于大夫擦脸。
于大夫望着双目仍然紧闭着,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和生气的舒以泽,无奈摇了摇头,叹气道:“福安,少爷的身体已经衰竭了……现在我去将少爷的病情汇报给老夫人,等会会派人将药房送过来,你按照药房给少爷抓药。”
听到于大夫的话,福安脑袋一片空白,望着床上虚弱不堪的舒以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眼泪无声却涌了出来。
说罢,于大夫背起药箱便向老夫人的梅园走去。
“嘭”的一声,似乎是茶杯落地的声音,房间内传来老夫人不敢置信的声音:“于大夫……你说以泽他……他中了毒?”
于大夫望着老夫人苍老的脸上无法隐藏的心痛,即使不忍心,也只能如实相告:“二少爷……确实中毒了,是噬心毒。”
“噬心毒?那以泽他可有性命之忧?”老夫人急忙问道。
于大夫叹了口气,“二少爷由于中毒时间太久,而且没有来得及医治,毒素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刚才虽然已经为二少爷解了毒,只是他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得到于大夫的再次亲口确认,老夫人的身子仿佛失去了力气般往旁边一倒,幸好被罗妈妈上前扶住了,手颤抖着扶着罗妈妈,强忍住心痛,声音颤抖:“于大夫,他还有多少时日?”
于大夫看着老泪纵横的老夫人,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说,只能一脸无奈。
老夫人用手捂住胸口,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之后,强作镇定道:“于大夫,以泽这个孩子究竟还能撑多久?你如实说吧,我老婆子受得住……。”
“二少爷……他最多撑不过两个月了。”于大夫闭上眼睛不忍看老夫人的表情,无奈回答。
老夫人无助的靠在软塌上,顿时只觉得喉咙发堵,双手死死紧抓着佛珠不说话。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仿佛一瞬间更加苍老了,颤抖着声音问。
于大夫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就像是终于认命了一般,老夫人声音喑哑,“于大夫,往后这些日子以泽他就辛苦你了。”
于大夫声音淡淡道:“老夫人这是哪里的话,照顾二少爷的身体是我作为医者的本分。”
“我有些累了,罗妈妈,你送于大夫出去吧。”无力的摆了摆手,老夫人阖上了眼睛。
“是,老夫人。”听到老夫人的吩咐,罗妈妈恭敬的回答道。
送走了于大夫,罗妈妈见老夫人一言不发的样子,有些担心,握着老夫人的手安慰道:“老夫人,您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您说出来,您别憋在心里……。”
“雪虹……以泽他……他怎么会……。”老夫人的眼眶盈满了泪水,嘴唇动了动,却说不下去了。
知道老夫人担心舒以泽的身体,舒以泽又是这样一个懂事贴心,与世无争的人,罗妈妈也难过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遍说着:“老夫人不要担心,二少爷他是有福之人,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