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泛本来说的是叫黄溪午给黄琼绣个手帕,黄溪午不肯,说什么来着:“我虽心里还想着她,但如今终归另嫁人,只要一天没和她正式在一起,就不想做出私相授受的事。”
他不但不肯绣,对于之前答应和黄琼见面的事也一拖再拖。
他动摇了。
他有时候觉得这样安心在唐家过日子挺好。
阿泛更急了。
阿泛眼见着黄溪午对唐憾儿动了心,只靠嘴上劝起不了大用,便开始想黑心办法。
黄溪午爱绣,他本来绣了一大堆嫁衣被面枕套给自己攒嫁妆,可初嫁时他不爱唐憾儿,不想拿出来用,于是阿泛撺掇他:“那您新绣个帕子给唐少主也好啊。”
想着唐憾儿快过生日,可以拿这个做礼物,又不显得刻意,黄溪午同意了。
他开开心心拈针引线,甚至想着给她个惊喜,且因初初心动,他也不知道怎么把握分寸,一见她来就羞于表达,藏着掖着,阿泛趁了这机会,把帕子拿出去给了黄琼。
而后再有下一次,他又把荷包送出去,甚至故意留了根带子在树下,再踩些泥印子回来,刻意惹人注意。
因此,实际见到黄琼的是阿泛,和黄琼暗度陈仓的也是阿泛,不怪阿泛死心塌地,他的确被黄琼得到手过。
绣品丢了,起先黄溪午也奇怪,怎么绣完找不到了,阿泛装作无事,还反过来说他:“您天天躲躲藏藏的,这下可好,藏忘了。”
一连发生几回,黄溪午不想绣了,他那时候毕竟年岁也小,心里纠结,整日里乱乱的,有时候觉得这样好,有时候觉得那样好,等他终于同意见黄琼一面,阿泛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说:“我想着,这样拖下去不像话,我该和琼小姐说清楚,既然我已经嫁了,就各自安好吧。”
听闻黄溪午提及想分手的话,阿泛瞪大了眼:“什么?您不是说只要够冷淡,唐少主受不了就把您休了,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阿泛,这些日子我也想过许多,妻主不会轻易休我的,她不爱我,最多会冷着我,毕竟这是家族联姻,她又像是负责的那种人。更何况,琼小姐看起来对我情深,可我当时被迫嫁人的时候她也没做什么,不像是真有心的样子,她有那么多夫侍,或许,时间久了就将我忘了,终归,这一世算我们无缘就是了。”
“怎么就无缘,她一直盼着见你,是你不肯去!”阿泛话都说重了,一副没有尊卑的模样。
黄溪午奇怪的看阿泛一眼:“你急什么?她是说盼着见我,可上回在家里见到时她动手动脚的不庄重,要是真的再见一回,她又想做什么?难道叫我无名无分地和她”后面的话太难听,他说不出口。
阿泛无奈,算好了日子,特特嘱咐黄琼做好准备。
那天雨后,他故意带着泥印子上楼,将小晃引到门外,起先黄溪午不肯,甚至摔了杯子,阿泛激他:“你不是要分手吗?寄信不保险,万一落在旁人手里,你还是当面说清比较好。”
黄溪午犹豫。
阿泛又吓他:“再不趁早以后怕没机会,万一琼小姐忍不住了往这里送点什么,怕你更是说不清。”
黄溪午同意了。
彼时的黄家三郎实在太稚嫩,在闺阁里憋屈着长大,见识有限,还不如这到处乱跑的小厮心机多,他也不是脑子笨,他只是在情感上心眼少罢了。
当夜见面,黄琼挂着荷包带着帕子前来,黄溪午一见惊讶:“怎么?这些都在你这里?”
黄琼一把就将黄溪午拉住,温声哄他:“迟迟见不到你我日思夜想,只好托阿泛送几件东西解解相思,阿午,你叫我想的好苦。”说着就把人往怀里扯。
黄溪午挣扎:“别,琼小姐,我,我今日是来——”
“别说!”黄琼要去堵他的嘴,“今夜月色正好,别说叫人扫兴的话。”
黄溪午扭头避开,手却扯不动,再加上之前毕竟对黄琼动过情,此时眼泪就下来了:“阿琼,咱们、咱们今世有缘无分,就——”
也就在这时候,唐憾儿出现了。
黄琼立刻甩了手退了一步,擎等着看戏。
黄溪午不可思议的看她一眼,又去看唐憾儿,直到她上前来打了他一巴掌。
后面的事就像一场梦。
黄溪午做不出把黄琼出卖的行径,只好一人把这事认下了,况且,他也真的承认自己在此前喜欢过黄琼,他得为此付出代价。
只是,他原以为等唐憾儿冷静下来或许会听一听他的解释,没想到一夜过后,收到了一封和离。
他懵了。
或许,自己和这名分上的“妻主”才真的是有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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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黄家,家里闹成一团乱,黄琼躲起来不出声,阿泛只好假托黄琼给黄溪午带话,说叫他好好等着,待这事处理好了就来接他。其实直到那时候阿泛也真的信黄琼会来的,他们两个定了计谋毁了黄溪午,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起先黄溪午发了脾气,怪他此时还要拖着那薄情人,再然后也认命了,反正这时自己在唐憾儿眼里已经不是什么好人了,若是黄琼还肯要自己也行。
他自小跟着齐蕴则这样绵软的人长大,性子过于消极,对于命运总是无奈又无力,大约随波逐流惯了,天命叫他往东他就往东,天命叫他往西,他就往西。
终究他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或者说,有心无力。
直到死去一回,再重生,再上大明王寺,再修行两年半,却始终没能入佛门。
是他傻,悟不了红尘,亦悟不了佛法,夹杂这缝隙之中,两头不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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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明王寺回来,直到晚上躺在了自己床上,唐憾儿还在回味白天和黄溪午融洽的相处,如果日日都这样舒心多好?可惜,真正的生活不会给她过多喘息,历史的年轮亦在滚滚向前。
盛唐果品公司已经在试运行阶段,煤改炭大斗车也买回来了,明天上午要去签出一批货,还得早起这样想着,又开始烦躁的唐憾儿再次把阿芥扯进了帐子里。
一回生两回熟,阿芥已经不那么紧张了,耐心地把人照顾周到,共赴云雨,最后终于安抚着唐憾儿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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