埆童挨了甲童一巴掌,捂着脸更委屈了,当即骂道:“你是哪门子爷?不过是少正君门下的一条狗,跟咱们有什么不同?!”反正已经当面撕破脸,也不介意闹一场。
甲童听了这话更气了,抬脚就要踹,还是丙童拦了下来,帮着打个圆场:“你这话可真难听,快给甲阿兄赔个不是,算过去了。”
要说这埆童真是拱火的一把好手:“哪有管狗叫阿兄的?谁叫谁是狗崽子。”一下子把人全骂进去了。
于是,嘴贱的埆童挨了一顿打,被关进了兴元楼的杂物房,好在甲童他们也怕把事闹大,掂量着没打太重,没落下什么明伤。
若不是恰好阿坤送了辛酉人情,亲自去寻人,他大约是要被关一夜再说的,等第二天甲童那里随便寻个借口就能把人打发回来,都没出说理去。
可是,这种情况下被放回来的埆童并不会觉得有多幸运,反而更加恼恨了,憋着一肚子气把钱交给阿坤,该分发的分发了,冷着脸伺候完人上床,就在门外隔间里对着坎童发牢骚。
“你说这每天混的什么日子?没个盼头!”
坎童挺无奈:“你想要什么盼头?老老实实待着到了年纪放出去嫁人不就是了。”
“你想的倒简单!小君这里不得宠,咱们能有什么油水?混到老也就是按月例拿钱,又没个升迁的机会,将来嫁人也只能嫁个寻常人家,少不得也是个小侍,一辈子就那么着了。”
坎童不是很理解他的想法:“不都这么着吗?我看挺好啊。”
夜里看不清神色,可埆童语气里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都带出来了:
“你真傻假傻?远的不说,兴元楼的烁童原本跟咱们同一批进唐庄的吧,先前我和你先被挑到永酽楼他还羡慕来着,现在可好了,在正君那里他的月钱高咱们一截,方才甲童他们欺负我,他不但不帮忙拦着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当我没看到呢,等找机会我一定报复回去!”
“那种眼皮子浅的你同他计较什么,不过是多几吊钱罢了。”
“好,就算我不计较他,还有乙童呢,被正君送到了少主眼皮子底下,说不定哪天就收房了,再封个小侍当当,可就高了咱们一头。”
坎童听的头大:“你老盯着兴元楼比什么,正君手下的人能一样吗?你看桑童榆童,大家不都差不多?”
“哎哟,哪里就差不多了?他们私下里还有一份呢。”埆童撇撇嘴。
坎童不信:“啊?我看每次领的一样多嘛。”
“能叫你知道?走的是少主私账,我的傻哥哥哎,你可真单纯。”
坎童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小声道:“韦侍君进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或许是少主疼他也不一定,这个不好比的。”
“你就是不信邪对吧?还有东厢的濯童涟童,明明樊侧君自己带了贴身的阿方阿正,那俩是庄子里另派的,按说怎么都轮不到他俩得力吧?可樊侧君私下依然给添了一份,说是不好失了偏颇。”
坎童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假装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哈欠,翻个身,睡了。
埆童对着帐子顶发了会儿呆,揉揉身上挨拳脚的地方,嘶了一声,又把剩下的气咽回去了,不情不愿的合上眼,趁着这会儿小君熟睡,还能眯一会儿,等下清晨还要早起。
可被他们絮叨了大半夜的阿坤这会儿实在是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平心而论,阿坤从未觉得自己真小气,一直以来他的钱大半都悄悄送回家去了,没花在自己身上。
家里有个老母亲身体不好,虽然病治好了大半,到底年纪不小了,需得慢慢调养着,因此花销就大。
还有邓小妹,原先要纳夫,唐憾儿也帮忙出了彩礼,阿坤还是攒了不少钱给她,怕她日子过得不好。
也是不幸,邓小妹果然就过得不好,当时以为借了唐家的背景可以抬身价,一时眼高于顶,纳了原本攀不上的人家,平白低了正夫一头,结果对方还是个纨绔子弟,把家里败光了又来败邓家。
邓小妹又拿捏不住他,打了几架打不过,最后任由这个不靠谱的夫君吃喝嫖赌不像话。啊不,嫖他是不嫖的,他声称只爱邓小妹一个,也正因此,邓小妹愿意一次又一次相信他,心甘情愿给他钱被他坑。
阿坤也就一次次不忍心看着妹妹难过,总是伸手帮她。
除了给家里的钱,自己剩下的不多,时不时添些吃的喝的给了身边这几个小厮,自己衣食上倒是俭省得多,反正永酽楼供着吃喝,年节里又给做衣裳,也不需要他花费什么。
可没想到,身边人的胃口不够填的,更是没想到,其他人都过得比自己这里好许多,不,也不是没想到,只是之前没去比。
他自己是小厮出身,能有如今这个日子他已经很满足,时不时还有唐憾儿的宠爱,更是幸福,他从未想过要去和家中正夫侧夫比较别的什么。
但,自己不想归不想,被人背后这样议论就难受了,何况还是贴身伺候的人,总有种被自己人硬揭疮疤的疼。
阿坤很气,可他不过是个小侍,比小厮们高不了多少,训起人来都没多少底气,且没有证据在手,不能无缘无故虐打下人,否则旁人只会觉得是他严酷欺人。
唐憾儿那里显然也顾不过来他来,是不好多嘴去告状的,之前她能教训阿芥已经给人出了一回气,若是再找她,会不会惹了嫌弃?
可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永酽楼这些人可热闹了。
辛酉白等了一夜,在兴元楼摔盘子摔碗发邪火。
樊云起心里不舒坦不能明说,沉着脸吃了几口不合胃口的早饭,到公司去了。
韦阿谣伤口发炎,疼的哼哼唧唧,想睡睡不着,想吃吃不下,满屋子转着找茬。
唐憾儿难得看见韦阿谣这副又闹脾气又撒娇的模样,新奇终于大过了心疼,看着他直笑,把人惹得更恼了。
而阿坤顶着乌青的黑眼圈直勾勾坐在床边,把大清早进门伺候的坎童埆童吓了一跳。
“跪下,自己掌嘴!”
这轻飘飘的一句,把人吓得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