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楸磨不过自家二兄,终于答应了。
只不过,虽然景枫千叮万嘱,叫景楸去的时候放下身架来,可结果还是差点大打一场。
辛家家主压根没露面,是继正夫出面挡在门口冷言冷语:“阿酉这些年也没为我们家出过力,跑出去留学又是一走两年多,没道理要出嫁了想起娘家来,白让我们搭嫁妆嘛!”
景楸忍了又忍,砸了两根门柱子泄愤,气呼呼的回来了。
景枫只好又反过来劝他:“罢了罢了,再等等,反正现在也没定下人,到时再说。”
春茶采摘在即,眼看就要忙碌起来,唐憾儿抽空去了趟荣盛学堂,专门见一见荆予先生。
腿脚不便的荆予却实在不是个待得住的性子,他在这个冬天居然又外出了一趟,据说是在长安城过的大年,除夕之夜登上长安钟鼓楼,体验了一下百年岁月悠悠之感。
唐憾儿等他把自己这趟游历的感慨说完,才做了句总结发言:“先生,您实在是太会得罪人了,明知道我在这困着出不去,还要来馋我。”
荆予大笑:“正因为你出不去,才要说给你听,以我之口才,你听过就当经历过一般。”
“呵呵!”
荆予在旁人面前谦恭有礼,跟唐憾儿说话的时候向来不谦虚,有什么说什么,对自己的满腹学识很是自负。
当然,他也是有自负的资本的。
唐憾儿气过又笑:“只说一遍可不够,等先生的长安游记写出来,定然是要送我一本的。”
“那是自然。”荆予应道,起身把门关了,他们为了避嫌,一般都是开着门说话的,这番动作,当然是刻意的,“今天你来,是找我有事吧?”
唐憾儿闻言羞涩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忍不住来跟先生说一说。”
于是就把自己和樊云起相爱的事讲了。
于唐憾儿来说,虽已经纳了几房夫侍了,遇到樊云起才觉得找到了自己的心爱之人,才知道了心心相印是什么滋味,才知道不必互相猜来猜去是什么感觉。
她和樊云起已经通信近两年,话里话外都十分熟稔,一个说句什么,另一个就能接下一句,这才是心意相通,这才是两情相悦,这才是美好的爱情。
然而周遭无人分享这喜悦心情,来往较多的女朋友里黄素馨因闹别扭了不能说,阮莹因为隔着什么岁宁梅宁的事不能说,对着自家院子里那几位夫侍又像是炫耀,亦怕他们多心,很是憋了几天,终于等到荆予先生回来。
果然,荆予十分理解她这份心境,也替她高兴。
“恭喜大小姐得遇良人。”
“只是,他还要一年才回来。”唐憾儿怅然。
荆予安慰她:“两情若是——”
“——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唐憾儿把后半句接过来,说完自己先笑了,“先生,道理我都懂,但亲身体会又不同了,一年时间不长不短,说不得会有什么变数。”
荆予顿了一下,挑眉看他:“憾儿,如今最大的变数倒是你。”
“嗯?”唐憾儿不解,她本来觉得樊云起在广阔天地之中,又接受了新潮思想,是很可能出现变化的,唐嵚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猜,唐家给你择定的正夫是彭琦?”
“咦,您怎么知道?”唐憾儿脱口而出,然后又自问自答,“罢了,换我也能猜出来。”以前是不了解,现在看看勐茶寨,说得上名姓的高门大户就那么几家,人好的,适龄的,排一排,算一算,选择余地并不大。
“这倒不是我猜的,听彭校长提过一句。”
这就难怪了。
彭校长是彭家人,是现任家主彭落英的族姑姑,这也正是彭家不以经济能力见长,却能稳居金户的原因,她家担着勐茶寨百年教化之功,是化大家。
见唐憾儿点头,荆予也就接着往下说:“彭琦跟唐嵚当初相处得像亲兄弟一般,并非全然因为两家交好,而是因为两人人品性情相似,又都是聪慧伶俐之人,大有英雄相惜之意,曾被戏称荣盛双璧,日月相辉。”
“所以呢?”唐憾儿不明白。
“你听过樊云起的才名,但他比他们低两届,其实是排在之后的。”
“然后?”唐憾儿还是没明白。
“然后就是,如果你见了彭琦本人,很难不会被吸引,变心就太容易了。”荆予失笑。
唐憾儿终于知道荆予的意思了:“先生是说,我喜欢樊云起只是因为他优秀,所以再见到一个更加优秀的彭琦,定然也会爱上,到时候说不定就把樊云起忘了。”
“忘了倒不至于了,但喜新厌旧乃人之本性。”
“不,先生。”
难得唐憾儿在荆予面前强势一回,“我爱樊云起,固然是有他优秀的原因,但决不仅限于此,我和他两年前相识,又通信往来两年,互相吸引,彼此知晓了对方的心意,因此才相爱的。您不知道他给我写的信,‘乍见心欢,小别思念,久处仍怦然’,您瞧,这可不是一个聪明的头脑或是一副美貌的皮囊那么简单。”
荆予听完,若有所思的看着唐憾儿:“少年人总以为恩爱是长长久久的事,也罢,你自己信就好。”
唐憾儿和荆予在许多事上会有分歧,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于是也不坚持,便笑笑不说话了。
倒是荆予又说了一句:“不过说起来,聪明的头脑显然对你更加重要,留洋学生们要回来了,不只正夫,其他的你也要多留心。”
“嗯,憾儿知道。”
嘴上应着,其实唐憾儿没太当回事,有了彭琦和樊云起两个已经很好了,他俩可是一个顶几个的,再说她并不想要太过杂乱的日子,像当初亲爹尹敏正那种妻妾成群的生活,想想就够烦了。
荆予看她这副模样也是好笑:“怎么,看你不像是高兴,倒似发愁?”
“可不是嘛?我有心好好做事,母亲只想一个又一个的往我房里塞人,您说她当年那样盼着一个女子来担家业,我来担了,她又总叫我纳夫,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什么来了。”
荆予犹豫了一下,心里的猜测没说出来,唐照秋对唐憾儿是满意的没错,可她到底年岁大了,会不会唐照秋还是想要一个好拿捏的一个小娃娃?因此暗地里希望唐憾儿早日诞育一个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