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憾儿瞧着小晃万事不愁的心大模样,兀自叹口气:“算了,不懂就不懂吧,不跟你说了,等我看看那阮岁宁人怎么样,十五岁,大约在荣盛学堂就要毕业了,也不知他还出不出去读了,不过,既然他是上过学堂的,说不定能同我聊的上来。”
小晃把伞往她手里一塞,自己则气呼呼的大踏步往前走。
“脾气见长啊!你站住!”唐憾儿喊着,紧追两步上去,把人挽住,“真不经逗,来,给本小姐笑一个。”
小晃还真笑了:“小姐,说真的,你这阵子脾气好多了,不怎么发火,也不打骂我了,还老逗我笑,真好。”
唐憾儿把脸一绷:“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怎么跟我说话呢?”
小晃大着胆子拿手去抚她的脸,又在酒窝上戳一戳,“别恼嘛,开心点,这里的山水养人,你最好每天都这么开心。”
两个笑着闹着,追追打打,回到唐氏庄园去。
话说阮纹那里被唐憾儿猜对了,却没全对。
前阵子唐憾儿乍一来到勐茶寨,阮家见唐家多了位适龄的小姐,就生了别样的心思,家里的宝贝二郎阮岁宁尚未说亲,正急着四处攀高枝呢。
阮家本是唐家下辖的小金户,照常该攀着唐家的,只是之前唐家没有女子,他们便另作打算想着攀上韦家,结果韦家没看上给拒了,阮家觉得没脸,就记恨上了,甚至连带着把所有姓韦的都恨着。
像韦阿谣这种旁支末系的,实际根本靠不到本家做靠山,只因了这个姓氏,偏又在阮纹手下做事,便成了活靶子,平白让人欺负着出气,平日里阮纹对他就诸多挑剔,这下见他又对着唐憾儿殷勤,简直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焉有不找茬的?昨日正抓着他带唐憾儿去学堂一趟,一来一回耽误了时辰,可算拿住了大把柄,就把人打了一顿。
韦阿谣若是平时并没那么软弱可欺,可此事的确自己不占理,只能任人动手,本想着先咽下这口气去日后再说,偏巧就被唐憾儿看见了,还闹了这么一出。
韦阿谣有心解释娃娃亲那事,可私心里觉得越描越黑,思来想去,越发烦躁,不知如何解。
昨日唐憾儿跟唐照秋有些不欢而散,又不能指望唐照秋主动,于是今日里唐憾儿刻意来做小伏低讨好人,没回永酽楼,直接就到了秋茗轩:“母亲,这些日子憾儿在茶山上逡巡,还是有许多收获的,又因读了些典籍,颇有心得,打算写个章程给您看看,如何?”
唐照秋放下筷子,刚要说话,问外传来个声音:“迂腐!教条!”随着这声音进来的,竟是唐憾儿来此第一天见到的那位面具青年。
“回来了。”唐照秋看他一眼,也不多说别的,但立刻就有小厮在她身边的位置摆上碗筷,倒上热茶。
门口有人伺候着洗了手,面具青年几步过来坐下,毫不客气,捞过桌上一瓶果酒就喝了几口。
景枫坐在唐照秋另一侧,赶紧把自己面前的一份米粥端了过去,嘱咐道:“慢点儿,莫要空腹饮酒,小心伤着胃口。”
面具不回话。
整个屋子里也没人再多说一句话,气氛一时变得压抑。
唐憾儿一早猜测这位面具青年会不会是唐照秋的二少爷,只因他那副倨傲劲儿,以及别人都不敢惹他的样子,后来又觉得年纪对不上,毕竟唐家二少也就十岁出头,便又猜测是不是唐照秋的某位夫侍,因太受宠而傲慢。
可今日看景枫这态度,怎么还有点像惯孩子?
也没人介绍。
唐憾儿默默吃饭,只想着赶紧吃完走人。
忽然,面具开口了:“这次不好,降了两成,外面都乱着,哪有闲心品茶。”
若说唐照秋是喜怒不形于色,那景枫就刚好是另一个极端,立刻就愁眉紧锁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你大老远跑一趟,真是不值。”
“我值不值又如何,不如想想庄子今后怎么办。”
这话一说,唐照秋似乎终于想起这桌上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对着唐憾儿说道:“你方才说要写个章程?若是有好主意不妨拿来我看看。”
“是,憾儿尽快写完,母亲稍等。”
景枫便又介绍:“憾儿,这是我的胞弟,名唤景楸,小字喜银,平日里帮着白侍君和石侍君一同外销茶叶,今春你一来他便走了,因此未见到,这会儿是刚回来。你若有什么不懂也可以问他,别看他年纪不大,能力是相当强的。”
这位面具青年估计都不到二十岁,的确是年纪不大,却辈分不小,唐憾儿心里嘀咕,再加上之前他在窗外看自己洗澡的事,对他没什么好感,可是并没表现出什么来,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原来是小叔,憾儿有礼了。”
“嗯。”景楸只应了一个字,依旧是淡漠的表情,只顾着剥面前的一盘荔枝,剥完又不自己吃,分作两份,分别推到唐照秋和唐憾儿面前。
唐憾儿略一愣怔,面对这示好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了,忙道谢客气了一句,拿起一个放进嘴里。
入口鲜甜,真是美味。
她不嗜甜,但也是吃过荔枝的,尹敏正爱拿新鲜玩意儿讨姨娘们欢心,家里总有些好吃好玩的,而盘中这些却是不像之前的味道,或是什么稀奇品种?
大约是看出她表情有异,景楸难得多说了一句:“橘生淮南的典故不知道吗?北方那些都是我们喂猪剩的。”
“”唐憾儿不想克制了,直接拿眼神瞪他。
景楸也大喇喇的看着她。
罢了。
唐憾儿转头继续对着唐照秋说话:“外出一趟来回竟要一两个月,实在是辛苦,寨子里真的没想过修路吗?”
唐照秋噎了一下,昨日才为这话闹了别扭,她还真敢再提?
景枫却不知前情,继续皱着眉头插话:“想也是想的,只是一直商量不成,今春汛期来临前,我与彭家都老再次联合提了,两外三家却不大愿意,尊主她近年来心思也远了,性情亦有些古怪,态度又不明,因此又耽搁下来。”
“听父亲的意思,只要五大金户都同意,尊主亦点头,就可成行?”
“若是大事,还需十木户二十土户同意,不过那些都好说,他们大多看金户们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