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意,擦着我的肩膀离开座位,走到栏杆处,凭栏远眺。
错身而过时,一句轻细得几不可闻的话语飘入耳中。
我能助你离开苏家。
我错愕地向她看去,她似有感应,回过身子,倚靠在白玉栏杆上,柔柔地回视过来。
她的身后,烧着瑰丽的晚霞,风流云涌,赤红了一片天空。
离开苏家……?我细细地斟酌着她的话。这样的念头,我竟未有过。
犹记得阮潮对我的诘问:仇人就在面前,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真的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当初进入苏家时,我五岁,年少而无知,在这里长大,学会了如何去生存,却从未觉得苏家于我有恩。
不久前,阮潮道出了当年的真相,对于苏老爷血洗爻府的事几可肯定,但我,却没有恨。
再怎么痛楚,都已经在五岁的时候承受了,从那时起,我只在乎自己。
别人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我没有离开的理由。
看着她难得温柔的脸,我摇头,再摇头。
那双细长明亮的眸子微微地眯起,只一瞬间,似烧起青蓝色的火焰。
她的愤怒,来得突然,只因我逆了她的意。
我上前一步,她却向后缩去,后背紧贴着低矮的栏杆。
她瞪着我,神色复杂,缓缓地用嘴型比出了两个字。
苏玳
我呆了呆,定定地站着,漫天的火霞灼痛了双眼。
天空一寸一寸地变暗,只一个恍惚,已染黑了云霞。
珠帘晃动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才转身看向门口,便已见到苏玳带笑的脸容。
“唷,大美人,只你一个吗,我哥呢?”依旧是那件旋着桃瓣的雪缎长衣,淡淡的高贵,翩翩的风度。
原远瞄了一眼栏杆外的黑暗,懒懒地答:“去请他妈的安。”
“……”
跟着苏玳身后进来的阮潮顿时满脸茫然。
苏玳见惯不怪地坐下,倒了杯茶水悠然地喝着。
“他妈吃个饭还要请?”原远走到苏玳身边,虚心请教,“是因为不喜欢小老婆生的儿子吗?”
苏玳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苏玄墨的确不是苏老夫人的儿子,而是苏老爷的妾室林莛所生,平日苏玄墨都称呼老夫人为“大娘”。
苏老爷临终时选定林莛殉葬,自那之后,我就很少看见老夫人了。她把自己深锁在凌寒斋内,轻易不出门。
今夜的宴席主人会去邀请她,想必也是因为原远吧。
主人已经认定了净戈,决意娶她进门。
苏玳好不容易顺了气息,瞪着阮潮不满地责备道:“干嘛不帮我拍背,没见到我呛着啊?”
阮潮立即沉下脸来,冷冷地反驳:“关我什么事,何况又呛你不死。”
苏玳用力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不可爱。”
“我小时候还不是和某人一个样。”阮潮神色厌恶地嘀咕。
原远看看苏玳,又看看阮潮,似乎觉得这样的争吵很有意思。
“净戈小姐,说话请注意用词,我有教你吧。”苏玳显然发现了原远的目光,马上把矛头转回到她身上。
“哦”原远有点无精打采地坐下,把玩着垂落肩膀的秀发,不再理会旁人,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