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君你在想什么?”
他沉默不语,在想她。
在心里描摹她的样子,模拟她会出现在他客厅时的姿态。
她会从大门走到生态缸,然后屏息观看生态缸内每一个他亲自摆放的高山和溪水。
她会走到缸的侧面。
那里有一颗长不大的树,是五条悟不辞辛苦跑到涉谷的爬宠街,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凑近看,目光里带着欣赏,好像在说,选的真好。
但实际他知道,原理不会开口。
他又想起了,她说的话。
每一句都恰到好处的满足着他的需求,好像那些惊世骇俗的疑问难不倒她半点,好像那些让他辗转反侧的计划和行为,在她看来就是稍微动动脑的事。
一定要细致的说出,喜欢什么,他说不出来,但他能确定。
“不是新鲜感。我想见她,不是因为新鲜感。”
老板娘笑得欣慰,“太好了,不要因为短暂的新鲜感而说喜欢一个人。你要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你自己的感觉。”
可是五条悟还是有一点困扰,那是他最了解的,自己的本性。
“要怎么保持持久的喜欢?”
他太容易喜新厌旧了,不止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影响,更是因为六眼的存在。
六眼,每天都能让他接受到全新的,不同的信息。一心几用,发散注意力,是他长久以来对于六眼的使用。
可这个习惯,也不知不觉的融进了他生活习性了。
所以他比正常人更容易学会一样技能,但随之而来的,是比常人要更容易对一件事,一个技能,感到厌烦。
“五条君,你是怎么看待人的。”老板娘抛出了一个他觉得古怪的问题。
几乎想都没想,他说,“人这种生物,所有的行为,不外乎利益的得失与善恶。对自己有利,就假意善良实则邪恶。对自己无用,就冷漠也许还会刻意装善良,给那些急需的人,以求一个成就感。”
“很俯视的评价呢。”老板娘也不生气,“你能不能稍微用平视的视角来评价呢。”
他做不到,因为不懂。
被从小当做神子供起来长大的小孩,是做不到平视。
“这个问题太难了是吗?那我举个例子,就是我自身的例子。”
“好哦,老板娘。”
“五条君,你第一眼看到我先生,是不是觉得他是一个会抱着不松手,成天泡在海里的人。”
五条悟回想了一下老板的样子,金丝眼镜,说话斯,一股卷气,的确呢。
“那你肯定想不到,我因为看到他在街头参加帮派火拼才认识他的吧。”
“帮派?”他根本想象不到,那类人会是一个满背纹身的社会毒瘤份子。不过夜蛾正道貌似也是那种款型。
“对哦,不止如此。你应该也想不到最后他们那个帮派是我举报剿灭的吧?说来就很气呢,那帮人怎么可以在人家的房产上搞帮派火拼呢,这让我以后怎么租房出去。”
五条悟大感惊愕。因为这个老板娘有些微胖,红色的眼眸,脸圆圆的,散发着一种谦逊老实人的气场。一看就是在未来会成为很会做饭的祖母的那种人。
“所以你们会结婚是因为对方都不是什么好人吗?”
老板娘露出微妙的表情,“当然不是!我们会结婚,是因为不止看到了对方不是好人的那一面。吸引你的一定是另一面,而让你保持持久的喜爱的,也可能是你未发觉的一面。
不过五条君,我必须诚实的告诉你,无论是你,还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很难做到永恒的专一。因为腻烦就像空气里那些细微海量的灰尘,随时会见缝插针的摧毁你的喜欢。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每一个诱惑来临时,让自己安静下,用最虔诚的心去回想你曾发誓要爱对方一辈子的那个瞬间。”
放着的电视持续在播,六眼的某个视角从谈话开始,就一直在无声的接收。
新闻台,似乎是一档新的实事讨论。
说的内容,五条悟不感兴趣,但插播的新闻拍摄里,他看到了想见的人。
那是没有见过的,原理的样子。
低调,但是野心十足,像一头饥肠辘辘的猛兽又像一个稳操胜算的棋手。在镜头一晃而过的瞬间,她的某个抬眼让五条悟浑身像触了电一样,心脏发麻,跳的无序而又快速。
“二次试投结果出来了啊。意料之中呢,那个姓藤壤的家伙都那么大年纪了该换届了。”
“老板娘我要走了。”五条悟丢下一沓钱,站了起来。
“好哦,下次再来。”老板娘招招手,没有多问。她如此敏锐,一定知道,他要去干嘛。
准备瞬移回高专前,五条悟想到什么,远远地问老板娘,“你叫什么名字?”
老板娘背着身在收拾碗筷,她侧头说,“我跟丈夫姓,我姓原。叫起来很拗口吧,你还是叫我老板娘好了。”
那个时候,五条悟并没有多想,他只是迫不及待想要去告诉硝子,他关于喜欢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