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需要我再从头和你复述一遍吗?”
我摇摇头,“不用。”
在纸上将他刚刚的讲述归结成一条时间线,然后将纸推到他的面前,让他确认一下是否有出入。
夏油揉搓了一下后颈,脸上闪过片刻的不自在,这种自身经历被数据化的方式,会让他有种理性的冰冷感。
我当然是刻意这么做的,毕竟这些,我在脑子里就可以推演,不需要写出来。
但他需要,他需要跳脱出加害者的身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整件事。
在准备复盘之前,我拜托乘务员将哆啦美放在了餐饮区的冰箱里,以防那颗脑子有偷听的嫌疑。
待乘务员的身影消失在车厢,我说:“你和班上的同学关系好吗?”
夏油愣了一下,估计以为复盘的形式类似电视剧里的审讯,所以仍旧点紧张的说:“还好吧。”
我继续和他闲聊:“应该很受欢迎吧,特别是下课的时候,会围一圈在你的周围吗?”
“会。”
“有点想象不到。”我敲了敲笔尖,“会像家庭装的豆沙面包那样吗?”
他“噗”的短短的笑了一声,这个比喻让他放松了一些。
我的心理学虽然没有曾经的导师那么精良,但是基础还是会一点的——松弛的交谈环境有利于回忆每一个细节。
“六个叠一起,装在塑料包装里。每次拿出来都会一个连着一个,一点都撕不开。你们也会这么亲密吗?”我在另一张空白的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面包平面图。
他笑着拿过我的笔,在边上画出了他在学校里的座位,以及被簇拥的样子。
“差不多这个样子,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啦。”
我撇了一眼,“夏油坐在第三排呢,那恐山呢?”
他已经没有那么紧张和局促了,很自然的画出了恐山的座位,第六排,靠窗。
在他画着的时候,我问他,“男生会聊八卦吗?”
他笔尖停了一下,有点挽尊的说:“会吧。”
“会聊人际关系吗?比如,xxx和xxx在一起,或者xxx很讨厌xxx。这种话题。”
他心虚的说,“会哦。但我从来不参与,只是听听罢了。”
我点点头,说,“夏油,你觉得恐山缠上你是因为什么?”
“这么说可能很自大,但我觉得他想要寻求我的庇护。”
我在时间线上,关于恐山那,写上了【庇护】一词,“想要寻求你的庇护,但因为你的疏忽,最后绝望赴死,死了之后却被脑子利用,二度再死。你觉得那颗脑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他一时语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
我说,“好,那就先暂时搁置缘由。你和我说一下,最后事情的结局。”
“出了那个事之后,我被带到了警局以做笔录的理由,被关了三天。出来之后,从前对我友善的人都变了,无论是朋友,还是,父母。”
我在纸上写到,【众叛亲离】。
“我决定休学,不仅是想冷处理,更是因为夜蛾老师找到了家里。可我的父母极力反对,但由于我当时太想离开神奈川了,于是我……”
“你逃走了。”我接话。
他回避了我的眼神,“是。我和夜蛾老师单方面的沟通好之后,当晚,我就离家出走了。”
写下【无家可归】后,我替他把结果归纳好了。
他看了一眼,更加不解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架空你。”我没直说出答案,但是他已经猜到了。
试想一下,一个人处心积虑的想让你众叛亲离,并且无家可归,究竟图的是什么?再带入那颗脑子最擅长的事情。
“他要替代我……”夏油慢慢睁大了眼睛。
“这只是一个可能性,毕竟,”我又圈起了恐山的名字,“还有很多疑点。”
杯子里无论是牛奶还是咖啡,都已经空了。
叫来乘务员又续上一杯,温柔的女士贴心的提示我们,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到达东京。
抿了一口热饮,我觉得我要加快速度了。
(五)
“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夏油,你的人缘很好。那么你有听同班同学说过关于恐山的坏话吗?”
他皱眉回忆了一下,“好像有。但都是一些玩笑话。”
我问,“那些玩笑话里,有说恐山被欺压的事吗?”
这次他回的很果断,“没有。班上的人其实都挺和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