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栀坐在宽敞的豪车内,翻阅着面前小桌上的课本。
少女坐姿端正,隐匿在乌亮发丝中的侧脸线条精致流畅,纤长的睫毛如纯美的蝶翅轻轻翕动。
司机和宁栀是同一年来的余家,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心底对她不仅有尊敬,亦有关切。
见状不免道:“小姐,您平时已经很刻苦了,今天又上了一天的课程,要不就休息一下,放松放松。”
“冰箱里,有您喜欢喝的草莓牛奶。”
表面功夫做得到位,但只有宁栀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看进去,于是便顺着他点点头,弯唇露出一个乖巧恬美的笑容道:“好。”
说着便从一旁的车载冰箱里拿出一小盒淡粉色牛奶,插上吸管喝着,欣赏着窗外沿途的风景。
车子已经驶进富人居住的别墅住宅区。
清新自然的空气逸进鼻腔,道路沿旁精心培育的各色鲜花与绿植一一掠过眼底。
无疑是一场视觉盛宴。
坐在车里的宁栀平静的眸底却泛起阵阵冷意。
……
七岁的她跟着母亲第一次走进这片地域时,眼底都是新奇与惊叹。
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对于一直生活在阴暗潮湿小巷的宁栀来说,就像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美丽的、圣洁的——
哦,对,还有富裕的!
“富裕”是宁栀从脸上带着喜色、整日念叨的母亲嘴里学来的新词。
衣着简陋、头发披散着的宁珮无比激动,同她一遍遍强调:“小栀,我们很快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年幼的宁栀被激动的母亲紧紧搂在怀里,仰头看着她奶声奶气道:“妈妈,什么是好日子?”
早早便经受贫苦磨难、脾性不好的宁珮难得地对女儿和颜悦色,搂着她耐心道:“就是可以成为人上人的富裕日子。”
彼时的宁栀还不懂人上人与富裕的具体含义,但看着昏暗的屋子里母亲闪着光的眼睛,她便也跟着开心激动起来。
不久后,盛装打扮的母女俩便由豪车接出了那条居住了多年、逼仄潮湿的小巷,送进了这里。
母女俩坐在车后座,如同骤然跌进重重叠叠的美梦一样无所适从。
但那时候的两人都不知道,眼前一切的美好梦幻,其下掩藏的都是难以言说的龌龊与污浊。
……
“小姐,到了。”
司机的话才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宁栀唤回。
不知为何,她的脸比上车前更苍白了几分,点点头,扯出个笑容应付:“好的,谢谢李叔。”
宁栀一进门,女佣便接过她的包。
她换上室内拖鞋,径直走进客厅。
余氏集团多年前曾是维亚首屈一指的地产企业,但余老夫妇的独子余学深却无心生意,偏爱雅诗意,因此,余老夫妇过世后,余学深在此后数年间便将大部分产业都陆续出让出去,只经营着一家中等规模的化产业公司。
家里的装修风格也承袭了他一贯的喜爱:素雅简洁,独具格调。
这半个月他去外地出差,并不在家中,宁栀洗净手后,径直去了饭厅。
纯白的桌布上已经摆上了她的晚餐,宁栀走到餐桌旁坐下,姿态优雅缓慢地用着餐。
而坐在餐桌对面的人,是提前回到家、已经换上了家居服、面色阴沉的宁珮。
自始至终,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连眼神交流也不曾有。
银质的刀叉重重地掷于盘中的声音划破了着令人窒息的安静氛围。
宁珮死死瞪着宁栀,气息不稳地训斥:“你真是越来越没有教养了!”
宁栀喝着香醇的奶油蘑菇汤,长睫低垂,像是根本没听见母亲的斥责一般。
她平常冷淡的态度更加刺痛了宁珮,她冷哼一声:“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宁栀置若罔闻,喝完汤用餐巾擦拭过唇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宁珮继续用尖酸的语调说:“是,我这个亲生母亲怎么比得上别人有钱有势的啊,当然要给我天天甩脸子看……”
宁栀上楼的脚步一顿。
宁珮看见台阶上的少女侧过脸,对着她露出一个轻缓的微笑。
她愣在原地,听着宁栀平静地注视着她,一字一顿:“你配吗?”
宁珮气血上涌,刚要出声训斥,看见宁栀清亮又泛着冷意的眼眸时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再没了底气说话。
浴室里的水声停止,洗漱过后的宁栀披着微湿的长发,走到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