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廷昀的车频繁出入体大,慢慢就被人记住了。
后来有人走过,亲眼瞧见传说中的“铁壁女”崔时雨从聂老大车上下来,到底百闻不如一见,一传十十传百,柠檬树下看好戏的女孩们也就死了心。
冬月过半的时候,海市落了一场寒雨,聂廷昀腿伤留下的旧疾发作,陪练也没法再继续。
崔时雨破天荒地请假,陪聂廷昀去复诊。
“最近是不是有做过剧烈运动?比如健身?”
核磁共振的片子出来后,医生皱着眉看向聂廷昀,又扫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孩。
这个帅哥患者一脸淡定,女朋友倒是挺担心的啊。
聂廷昀看了一眼崔时雨,道:“打了大约半个月的柔道。”
医生眉头皱得更紧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老生常谈了,手术后我和你说过吧,不要做伤膝盖的运动,健身也尽量就上半身运动。你倒好,还给我去打柔道?”
崔时雨抿唇问:“情况很不好吗?”
让她主动开口的情况少之又少,聂廷昀略带诧异地偏头,这才发现小丫头脸色苍白。
他心里一软,将她的手握着,一点点捏着指节安抚:“没事。”
医生吃不得狗粮,没忍住,不耐烦地道:“什么没事!有炎症!关节都积水了!”
崔时雨垂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是她明知他受过伤,还任性地要他来陪练。
聂廷昀对这点儿小伤倒是不以为意。
这种疼牵筋动骨,但凡行走跳跃,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儿都会发作,又不能立刻好,只能养着。倒也不是多难以忍受,只是让他觉得心烦。
从医院离开,上了车,崔时雨就倾身过去,伸手去握他的指节。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引着她的手抬起,落在唇边,问道:“怎么?撒娇?”
这次调戏无效,小丫头脸色如常,连耳尖都没红一下,只是垂着头。
聂廷昀终于意识到不对,食指屈起,挑着她下巴抬起脸,却见那双眼里有细密的血丝,忍泪忍得通红。
他呼吸哽了一下。
聂廷昀二十余年见过的女孩的泪不算少,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荒唐。
独她,每每让他跟着动容,一缕魂被她牵住了似的。
郁泽闵说,现在形容人眼睛好看,都说那人眼里有星星。
小丫头不一样,只有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才有光亮,其他时候都是一潭死水。
好像他就是她的星星。
小丫头垂眸,眼帘遮蔽住泪水不让他看,一声声说“对不起”。
他没了法子,将她扯进怀里,吻去从眼角逃逸的泪。
他把这味道回赠给她的唇,安抚一般啜吻,手在她后背上一下下地抚着,忍不住叹息。明明伤的是他,怎么还得回过头来哄她?
哭完了,小丫头郑重地用掌心按住他膝盖,双眼明澈,让他想起小时候在杭市见过的那场百年不遇的冬雪。
崔时雨说:“我会负责的。”好像这辈子都把他这条腿承包了一样。
“这就要担责啊?”
聂廷昀把她按回去,探身给她扣上安全带,撤回身时顺道在她鼻尖偷了个吻,启动车子。
发动机的声响里,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那以后我就被你承包了是吧?”他打方向盘出地下车的时候,斜斜地瞥了她一眼,补充道,“盖章了,可没法毁约。”
崔时雨要回学校赶晚上的夜训,聂廷昀将她送回来,正撞见柔道女将们结束休息,三三两两地往道馆走去。冯媛西站在道馆门口,遥遥地朝这头望过来。
崔时雨看不清,却觉得教练好像和她的视线对上了。
接着,冯媛西面无表情地转身进去。
崔时雨心里一慌,她向冯媛西请假时说了谎。
夜训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她终于在走廊里堵着了教练,开门见山道:“教练,对不起,我今天说去医院其实是……”
冯媛西抱着件,冷眼瞧她:“是看聂廷昀的伤吧?”
崔时雨没有辩解。
冯媛西叹了口气:“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想一直做选手。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是定不下来走职业道路的心的,就你一早告诉我,你有这份心。
“聂廷昀家大业大,他往后要怎么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但你不一样。你要是想毕业后结婚生子当个好太太,现在又何必这么拼死拼活训练?”
“时雨啊,”冯媛西很惋惜地看着她,“你是有潜力往上走的。如果这次天英杯你打出成绩来,前途不可限量,就看你到底愿不愿意努力。现在情况这么紧张,容不得你一心二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崔时雨蓦然抬头说:“我是要继续当柔道选手的。”
冯媛西说:“那你现在到底是要谈恋爱还是要打比赛?”顿了一下,她终于没能忍住,哑声道:“聂廷昀亲口和我说过,他不希望你继续做柔道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