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初眼皮一颤。
她曾亲口对他说,她会杀他报仇,血债血偿。
他怎么会忘?
姜檀看着他,微微一笑:“天下最深的血仇,一诺千金的阿瑞。这二者加在一起,照理说,佚王你早该死了。可如今怎样?你还不是活着!可见,纵是阿瑞的承诺,也一样可能不实。所以说,时间会变,世事会变,承诺也会变。不在于承诺的内容,而在于经历的时间。过去一年时间,报仇之心去了,相守之心来了。谁知再过一年,会不会风水轮回?淡去的报仇之心,也许卷土重来!毕竟,相守是虚的,血仇是实的。存心化解也好,刻意遗忘也好,但在你与她之间,这笔血债一直在,纵使她真想抛,只怕也抛不开。”
字句如刀。
刀刀那么深,像扎在心底。
宇初脸色一变。
姜檀这些话,说中他最怕的。
他怕。
他怕在他和她之间,横亘着一道裂痕,永远也无法弥合。
这是个要命的坎。
他怕他过不去,更怕她过不去。
虽然,她现在好似过去了,但他总不能心安,依旧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生变,这一切美好刹那虚幻。
他怕。
因为太想拥有,所以太怕失去。
更何况,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真正拥有。
姜檀看穿了他的怕。
他竟无言反驳。
静了。
姜檀不再出声,只是微笑看他。
静了很久。
他忽然抬起眼,也看着姜檀:“三殿下,你说得如此透彻,是否因为感同身受?因为你其实也在怕,怕忽然有一天,郢主也像阿瑞一样,又重拾杀父之仇。”
这句话也像刀。
姜檀登时也脸色一变。
二人静静对视。
两个人的眼中,似有种相同的东西。
这一刻,他们虽手中无刀,口中却有刀,刀出伤人,却也伤了自己。
外面朝阳升起。
阳光照入洞口,周围更亮了,但却不觉温暖。
空气似已冷凝。
尽管不再有言语如刀,但在二人的身周,是比寒秋更肃杀的气息。
地上阳光一寸寸移动。
姜檀忽然开口:“多谢佚王关心,不过,你还是关心自己吧。像佚王这种身手,要爬上这么险的悬崖,会失足再正常不过。”
宇初一笑。
“比起掉入这个炼狱,失足落崖确实正常。但好在这一次,还有阿瑞同行,若有人再暗中搞鬼,即使我不说,她也会发现的。”他慢悠悠道。
他在暗示。
暗示他本可以告诉她,是谁陷他入炼狱。
姜檀不由眯眼:“佚王殿下,你是在让我感激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