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走了。
在那个小姑娘心中,主上是唯一亲人。
得知主上的死讯,她几乎哭死过去。所以,当她不辞而别,他并没太过深究。对一个心碎的孩子,他不忍苛责。
可如今想想,似乎另有隐情。
他曾打听过,在琴心走的前天,乐师们在排乐,准备登基大典。据说庆王也到场,一时兴起,敲了会儿编磬。
第二天,琴心就走了。
他十分清楚,琴心是个特别的孩子。
她虽然目盲,但似有心眼,能通过一双耳朵,一段声音,看见明眼人看不见的。
莫非……她看出了庆王不对?
而她没来找他,或许正因为,庆王离他太近。
他忽然懂了。
主上不许他问,那是在保护他,在保护他们。
他的心往下沉。
到底发生了什么?庆王想做什么?这些他已不关心了。此时此刻,他只关心一件事,怎么才能救主上?
主上判断形势,从没错过。
她既觉生死攸关,看来,庆王的杀心已决。
“还不快问?”身后,楚煜又催,“韩烈,你想抗旨?”
“臣不敢。”韩烈一边说,俯身探手,从靴筒内抽出一柄刀。
那是一柄小短刀,简朴锋利。刀柄如拇指,刀身薄而窄,比匕首更小巧。它叫风痕,暗部中每人一柄。
看见韩烈拿出它,楚卿的眼瞳骤缩。
“韩烈,你做什么!”她盯着他。
“请主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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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紧风痕,背对楚煜,面向她:“属下入暗部时,发誓效忠主上,效忠陈国。如今,主上与陛下两立,我别无选择,还望主上明白。”
他说完,手起刀落。
血流下。
风痕像一阵风,无声无息,插入他的心脏,直至没柄。他倒下去,直挺挺倒下,却一脸平静。
韩烈死了。
楚煜倒笑了。
“唉,皇姐你看,你又逼死人了。”楚煜看着她,故作叹息,“皇姐,你还是这么狠心。就像对父皇,对皇兄一样。”
她不理他。
她只是看着地上,静静看着。很久后,才说了句话:“他已投效于你,你也忍心如此?”
“投效于我?我可不觉得。”楚煜一哂,冷冷道,“依我看,暗部已没了规矩,只知有主上,不知有天子!”
“天子?”
她冷笑,一字字说:“如今的皇廷上,只有逆贼,哪有天子!”
“乱世之秋,成王败寇。皇姐,你别把父兄的无能,怪到我的头上。”楚煜看着她,缓缓道,“皇姐,你若继续不说,我就继续叫人。我倒很好奇,那些已投效我的,是否都与韩烈一样。”
她抬起眼,也看着他。
“韩烈就是暗部,你却这样对待。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从我这里,挖出更多暗部?”她问。
“那可不同。”他笑了,悠悠道,“皇姐,暗部也分等级。藏得越深,价值越大。像韩烈这种,只是马前卒,不是我想要的。”
“你野心倒大。”
“好说。”
他微微倾身,与她四目相对:“皇姐,你可以继续守秘,我可以继续叫人,直到所有马前卒的尸体,填平整间屋子。”
周围很静。
屋内只有她和他,以及地上的尸体。
二人默默对视。
终于,她开口了:“城西白水街上,有个葫芦记棺材铺。用四钱四分四厘银,买一口最好的金丝楠乌木棺,你想要的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