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沈灵烟红着眼由林瑾玉带着入宫了。
沈灵烟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见皇帝了，这个是靠山也是不安定因素的当权者。
“臣臣妇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是沈灵烟第一回如此心悦诚服地跪拜皇帝，虽然对下跪依然深觉厌恶，但这一跪后他们就自由了，何乐而不为？
“瑾玉，林夫人不必多礼。”皇帝起身走到案前，对二人笑道：“盼了这许久，终于要离京了，你夫妻二人不会怪朕吧？”
林瑾玉拱手道：“皇上言重了。”身旁的沈灵烟笑得有些假，掩在袖子下的手扣了扣手指，暗道哪能怪您，您肯放我们走就谢天谢地了。
似是听见了沈灵烟心内的呐喊，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灵烟一眼，又道：“此番又要辛苦你二人了，不过并非什么要紧之事，你们且行且看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此令牌可调动镇守城池的军队，瑾玉你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那暗沉的令牌，沈灵烟莫名想到那日她对林瑾玉乱七八糟的一通讲，莫名觉得有什么若有似无的关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眼神瞟向别处。
林瑾玉沉默了良久，并未去接那令牌，要知道拿人家的手短，这令牌只可能是烫手山芋。
“且拿着吧，朕若信不过你，刘刚败落时你也好不了。”皇帝将令牌放在林瑾玉手里，又道：“若是可以，朕宁愿你用不上这令牌。”至少说明他的确治国有方，政治清明是真，河清海晏是真，百姓安居乐业也是真。
“臣谢皇上厚爱。”林瑾玉轻轻一叹，却也不排斥，手里有点权力也不错，总比任人宰割强多了吧？毕竟等到了人家的地盘，万一怎么怎么遭了，到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皇帝摆摆手，：“不必与朕讲这些虚礼，且记着，若遇着什么祸害民生为非作歹的，该出手整治便出手整治，朕给你们撑腰！”
沈灵烟忍不住来了句，“万一是什么皇亲国戚……”
皇帝也不恼，笑道：“朕的皇后，母族是清贵世家，且举家在京城，若犯了什么罪，也该由朕处置。浩弟如今在泉城，他的为人你们也只，断然不会做什么糊涂事，除此之外，普天之下还有什么皇亲国戚？”
沈灵烟立时明白了，心里也有了计较，当即恭敬地拍马屁道：“皇上圣明。”看来他们在大周境内是可以横着走了，想想滋味怪美的。
接下来的时候，沈灵烟昏昏欲睡地挂念着家里的奶娃娃，边等着不知与皇帝神神秘秘商谈着什么的林瑾玉。翌日醒来的时候，外头一片热热闹闹的。
鱼跃端着洗漱用水，玲珑端着茶水入屋，两个人眼眶都红红的。不舍地看着沈灵烟。
今日他们便要走了。
沈灵烟鼻子一酸，却是勉力笑道：“两个傻丫头，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替我守着府里我才安心。”屈指一人弹了一下脑门，“好了，你们也成了家了，待我们走了，日子轻松下来，你们也该要孩子了，回来小姐我要检查的。”
鱼跃玲珑哪有沈灵烟的脸皮厚，俏脸刷地一红，忍不住嗔怪地瞪了眼沈灵烟，离别的愁绪倒也散去了几分，却是尽了十二分的心意服侍沈灵烟，从衣裳到发饰，从用膳到行走坐卧，没有一处不妥帖。
严嬷嬷打理好沈灵烟要随行的物件，入屋恭恭敬敬地给沈灵烟请安，难得没有入往日一般垂首，柔和了神色看了看她才道：“夫人，挑的那两个小丫头挺机灵的，做事也稳重，只是到底是养在宅子里的，去了外头夫人还是要仔细才是。”
“夫人的身子底子弱，现在虽然好些，但还是要仔细，老奴已经嘱咐过丫鬟了，只是那丫鬟不敢如老奴一般没规矩，还请夫人多听丫鬟劝，不要恼了她们。”
“……”
沈灵烟静静地听着，往日寡言少语的严嬷嬷忽然像个慈母一般嘱咐了起来，沈灵烟不由得红了眼，哽了哽，忽然道：“嬷嬷，我知道的，让嬷嬷操心了。”说着起身朝严嬷嬷福了福身子便扶住受宠若惊欲要下拜的严嬷嬷，摇头道：“嬷嬷也知我的为人，在我眼里，何曾把你们当奴婢了？”
严嬷嬷泪光一闪，鱼跃玲珑忍不住落了泪。
沈灵烟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看鱼跃和玲珑，对严嬷嬷笑道：“嬷嬷，日后这两个丫鬟要你代为照看了，这么几年下来，不是闺女也胜似闺女了，这般我就放心了。”
“小姐……”
“夫人放心，老奴会照看她们的，还有府里老奴也会仔细照看。”
二人也含泪点头道：“小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嬷嬷的！”
主仆惜别之后，林瑾玉恰好入屋，见此也道：“日后府里便劳烦嬷嬷和你二人了，留下的府卫都是可靠的，有什么要紧事来不及寻杨弘冯瑾遍寻林风。”顿了顿，“若当真有什么不打眼的来寻事，身外物无碍，你们紧着自己便是。”他知道沈灵烟是个重感情的，自然要将她所在意的都安排妥当。
三人齐齐拜谢，“奴婢谢过将军体恤。”
林瑾玉点点头，对沈灵烟道：“时候不早了。”
沈灵烟会意，对三人道：“不必送了，不日便回了。”虽这般说着，心内却轻叹，谁都知道这个不日起码也要个三年五载。
三人在屋外目送二人离去。
“那三个小的，娘和然叔带走了？”
“这会已经在马车上了。”林瑾玉目光逡巡过一路的一砖一瓦，最后落在候在府门外的王叔身上，“王叔，我这便走了。”
“将军一路平安。”
“明日你便也回了，我留了人送你，路上仔细。”林瑾玉承诺一般道：“若遇着什么难事，写封信给我就是，虽离了将军府，但你始终是我将军府的人。”
王叔远望着马车悠悠然然地消失在远处，啪嗒啪嗒的马蹄声也听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府，偌大的将军府一下子便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