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在尸山里掠夺,整个相州城成为了人间地狱。
耶律德光夺得了足够的物资,弃城北上。当郭威的军队到达之时,相州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他眼眶酸胀,生生忍住了男儿泪。
多少条人命啊,一夕之间就没了。契丹的杂碎甚至连一两岁的婴儿也不放过,以刺刀挑穿肠腹为乐。
粗略看去,死者达十余万人之众。
有士兵向郭威请示:“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郭威红了眼道:“继续追击,绝不能叫耶律德光逃离中原国土。还有……”
士兵静静地等待着指示。
郭威沉痛地闭上了眼,将痛苦与红血丝一齐藏在了眼皮底下:“天气渐暖,尸体容易腐烂,为防发生疫病,留一小队兄弟把这相州城烧了吧。”
“是。”士兵领命而去。
火焰熊熊烧了起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如雷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相州城被大火吞没了。
耶律德光原先逃到哪儿杀到哪儿,无奈郭威追得太紧,到后来他非但没有了杀伐的力气,连喘息的时间也匀不出来。
更要命的是,他开始发热。不止是他,军中许多士兵都接二连三地发热。
军医以布蒙面踱来踱去,忧愁得连饭都吃不下。
耶律德光时而清醒,时而烧得迷迷糊糊,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于一次清醒时分召见了军医:“告诉朕,朕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一名军医哆哆嗦嗦:“大概是风寒发热。”
耶律德光从“大概”二字中听出不妥:“风寒能起疹子?”
另一名军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湿疹……对!是湿疹。中原水土不行,等回了上京就好了。”
“一派胡言!”耶律德光抓起床头的一只瓷碗砸了过去,将一名军医的脑袋破了瓢,“军中士兵不断死去,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人要死。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瞒着朕吗?”
军医们在惊吓之中跪在地上,所有的话和盘托出:“回皇上,是……疫病!”
耶律德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怎么会……怎么会是疫病?什么时候起的,能不能治?”
脑袋流血的军医浑身不停地哆嗦着:“从相州城出来没多久就发病了……是那些尸体……”
耶律德光不敢相信:“军队在那停留了不过一天,尸体也未发生腐烂。”
军医痛苦道:“他们不该拿尸体取乐的。”
所有的侥幸全没了,耶律德光脑袋里“轰”的一声。怎么办,他正值壮年,还有许多事情没做,他想起父皇临终前的托付,想起柴守玉那冰冷无情的脸,想起郭威风中疾驰的英姿,再想到苟延残喘的自己。
他捋起袖子,看着浮在肌肤表面的疹子:“可有药医?”
军医道:“有,数量不多。都紧着皇上和有品阶的少将校尉了,所以士兵那里不够分。”
耶律德光简直要砍了这些庸医。若不是他们隐瞒不报,事态何至于如此严重。他宣了心腹,立刻下达了命令:“将军中所有发热或起疹之人全部诛杀,宁错杀,勿放过,杀完即走,莫要再逗留此地。”
杀了就干净了,可以及时止损。
心腹领命下去。
尸体堆在郭威大军的必经之路上。
耶律德光自己损失惨重,也不叫郭威好过。
当郭威的兵马即将到达栾城时,一股腐烂的气息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