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市飞往茸城的航班最终延误共八个小时，江雪舟落地茸城白云机场的时候，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
半年以来，她总共来过这儿三次。
第一次，飞回海市找江建峰，待了不过一星期，她做出去法国的决定。
第二次，枫叶刚泛黄的时节，孟羽涵在她爸的安排下出国，她向塞琳娜借钱买机票，回来送她。小姑娘一个人，肯定很麻烦。
孟羽涵感动之余又感叹，雪舟姐你不也是一个人飞来飞去。
白云机场的轮廓出现在眼底，江雪舟才发觉自己对这儿格外熟悉。
忙碌成为生活的旋律，不断适应一个新地方新环境已经成为她的一项技能。
江雪舟提前预订了调研地点山如镇的民宿，预计十天后，等海市的人都齐了，一齐入住。
在茸城准备资料的这些天，她暂时借住在孟羽涵家。
搬着行李进去的晚上，整栋房子黑暗整洁，光亮的家具地板看起来像是新房。氛围空荡又冰凉，江雪舟才明白为什么孟羽涵宁愿上学也不愿意呆在家里。
休息了两天，一大早，她准备出门。
隔壁一栋楼传来剧烈的声响。
在室内听不到，出门经过时才能听到。
江雪舟望了眼门牌。
“姑娘，你是这家主人的朋友吗？”戴着安全帽的叔叔提着桶出门，看见她，问道。
“不是，我住在隔壁。”
“邻居啊，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来找这家主人的，这家没人，我们公司和业主是线上交易的。”
“嗯。”江雪舟有些恍惚地点点头，表示了然。
下午，繁衣店。
今天做咖啡的小姑娘请假，江雪舟到的时候，是蒋繁衣这个老板帮忙看着咖啡铺。
“雪舟来了。”她笑着，围裙上一尘不染，端给江雪舟一杯咖啡。
“机场，西川墅区，店，”蒋繁衣数着，眼尾弯起笑意，“雪舟，你每次回来，都是这个路线。”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叹——”
她语气像开玩笑：“好久不见，法国的空气是不是不好，比上次憔悴了。”
江雪舟类似的担忧听得不少，老实回答：“最近熬夜比较厉害。”
蒋繁衣：“和当时的江总一样，忙起来昼夜不分。”
……差点忘了，雪舟和江总一直都有隐隐的矛盾存在。
蒋繁衣强行话锋一转：“雪舟你刚才问我慈善答谢宴的事情是吧？我知道一些。”
繁衣店几乎全靠江建峰的资助，才得以成立。
作为黎玟华的同事兼师妹，江建峰对她算是仁至义尽，甚至有些过于好了。
毕竟，他只是黎玟华的前夫，捐款给前妻支教的山镇已是善举，更何况她生前的朋友，他皆待人不薄。
“江总前两年公司正在扩张期，玉渡寄出去的邀请函差不多一周才能回，还是百忙之中抽空回的，因为忙得脚不沾地所以都拒绝了，不过语气慈和，还在举办后大手一挥再添笔善款。”
“……他对玉渡的资助这些年来细水长流，加起来是个很庞大的数字……嗯，镇上做官做民的人对他评价都很好，逢年过节甚至会有老人给他写对联。”
“今年他难得有空，答应出席，全镇的人都很高兴，答谢宴上一半内容都围绕他……江总是个很得人心的人。”
在经营形象这方面，江建峰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若能做到七分，那么宣传为十分也不算过分。
但江建峰的善心到底是纯粹的，还是来源于愧疚，江雪舟现在也分不清了。
“繁衣姐。我好困惑。”江雪舟垂头。
蒋繁衣对她，“说给我听听，雪舟。”
“我不认同他的很多做法，甚至对他的一些手段感到抵触，”江雪舟说，“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真的很恨——”
“但是这个人的存在，对大部分我想保护的人是有益的。”
玉渡居民，张沉校长，繁衣姐……他的出现让他们脱离困厄。
“雪舟，那个级别的地震，什么东西都会化为齑粉，”蒋繁衣沉沉地看着她，“我当时看见过那份报告。”
江雪舟如坠冰窖。
她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眉眼常带笑的女人了。
“我当时和你一样，气愤得不可思议，甚至想过揭发这桩惊天丑闻。”
“但那时，一切都没有了，我的一切，包括很多人的一切都没有了。他出现，用超出当年建那栋楼十倍以上的资金弥补，灾难中心的很多人因此过上了全新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