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竹对着她脚下的土坑仔细描摹,大小正好是正常人的身形,她不答反问:“你又躺了一晚?”
“是啊是啊。”显而易见的事,景凝懒得细说,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跟长荷说了什么?把他吓成这样。”
“没什么。”翩竹不以为然:“只是简单给他描述了我们的过去。”
这个简单究竟有多简单,蕴藏了什么样的心思,景凝不用猜都知道。又听到她说:“有些人需要一些特别的敲打方式,才会选择臣服。”
“我不需要谁的臣服。”景凝的眼眸酝酿起一股冷色,淡淡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以永远地臣服于另外一个人。”
奈何翩竹很固执,冷着脸看她。
坚持了片刻,景凝只好缴械投降:“行。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随你。”
唐意和秋灯脸上眉飞色舞,各自揣了一怀的番薯。于是,翩竹理直气壮地使唤景凝,“推我回去。”末了,她还不忘踩一把陈观殊:“看来他的香火也不怎么样,白忙活一场。”
可不是白忙活一场?景凝从丹丘走一趟回来之后,还是得躺土坑里。
一行四人原路返回,从山脚下走,势必要经过岸边。此时海面上一片白茫茫,随眼一望,不远处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似乎是在钓鱼。只是习以为常的小事,今日却不同寻常。
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吸引了四人的注意。
“我钓到鱼了!”
循声望去,唐意有些惊诧:“这不是六一吗?”
是六一没错,与其同行的还有三个中年人,四个人齐齐摆着凳子坐在岸上,只有六一率先钓到了一条小鱼,他把鱼装进鱼篓里,重新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等下一条鱼儿上钩。
翩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道:“这不是适应得挺好吗?”
景凝道:“由他去吧。”
就这样,两方人互不干涉。回到桃源后,由于坍塌的那座楼十分显眼,景凝虽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但是她几乎很快就察觉到异样,当即黑着脸:“又给我炸了一栋?!究竟是谁给谁当苦力啊?长荷你给我滚出来!”
“你大爷的!你知不知道建一栋楼有多辛苦?你他娘的当我岛上的人都是免费的苦力吗?看我不弄死你。”
唐意和秋灯,加上翩竹好不容易才把处于暴怒中的景凝给拉住,给她顺气熄火。
翩竹哄孩子似的跟她说:“放心。我一定会亲自监督他重新把墙给砌回来的。”
景凝挥了挥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怏怏不乐地走到两棵粗壮的大树下,一屁股坐在秋千上,有气无力道:“别管我了,让我睡吧。”撒手一挥,召来一张硕大无比的芭蕉叶,直接迎面盖到她的身上。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傍晚,岛上的天气一向阴沉沉的,突如其来的大雨打得人措手不及,还在屋外的人匆匆奔回家。景凝睡得正沉,忽然感觉有人把她身上的芭蕉叶给抽走了,雨水毫不留情地扑打在她的脸上、身上,一个没注意把自己给呛醒了。
六一两只手撑着叶子把今天刚结交的三位忘年之交送回家中,途中芭蕉叶不慎裂开了,冒着大雨跑回他住的南二所,卸下鱼篓,满意地欣赏着自己一整天的收获。
笑容一顿,六一陡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腥味,想起唐意告诉过他这里有浴堂,可是忘了问位置。纠结片刻,他只好去走廊尽头敲响房门,好半天无人回应。下楼的时候碰到一个陌生面孔,对方似乎看破他的窘迫,邀他一起去浴堂。恰好这时雨停了。
六一连忙道谢。
从面孔上看,这人年龄应该二十左右,面无血色,大概是这岛上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
二人互报姓名。原来年轻人叫元幼安,常年身体不好,极少出门,只是偶尔晚上的时候出来走走。他没有朋友,却与六一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两人的谈话内容从天南地北辗转到神仙妖怪,六一对这方面有几分见识,元幼安听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就到了浴堂。
外观与其他房屋别无二致,推门进去,右手边有一个柜台,掌柜的昏昏欲睡,头顶的墙上挂着一块板子,写着:洗一次澡一个铜钱。字迹潦草,其字之大板块几乎写不下。
元幼安往箱子里投了两块铜钱,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们这里的人几乎没有出过岛,掌柜是岛上的老人了,他的愿望就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先攒钱,等有机会就出岛。”